本期文章

楊照:均富、安心 台灣人兩大心願

楊照    

搶救中產階級,打造政治明星





二○一○年台灣最突出的表現,是整體經濟成長極為亮眼,雖然第四季數據尚未出爐,應該可以預見全年創下一○%以上,兩位數的高成長表現。



不過,與此正面成就形成對比的,是很多人並未明確感受到經濟成長帶來的安心幸福。這一波的成長,對大部分人來說,祇是暫時拉平了前兩年衰退造成的損失,而不是真正的提升。



問題關鍵在於,經濟成長的分配極不平均,甚至經濟成長更進一步惡化了分配不均的情況。上一波的嚴重衰退,中低收入者承受了大幅壓力;可是這波的回升,卻幾乎都集中在高階、高收入階層,產生了財富反分配、進一部集中的現象。





兩岸空前和平 老百姓等太久了





和經濟復甦同步發展的,是都會區房價持續飆漲。即便經過了央行數度從貨幣供給面明確的「打房」措施,房價依然居高不下。高房價是造成社會不公平的巨大破壞力量。很短的時間內,重點都會區擁有房屋的人,財產快速升值;沒有房子或房子處於鄉區的人,相對就淪落了。房價單獨上漲,與薪資趨勢脫了鉤,於是一般受薪階級要買房置產的機會,大幅降低,也讓他們有相對受剝奪感。



因而儘管整體經濟如此亮麗,聯合報辦的活動,卻選出了「淡」字來代表這一年。有錢人、大老闆、房地產投資客與少數行業人員,會覺得今年很旺、很熱、甚至很忙;然而對大部分的人來說,卻祇能是不痛不癢,帶點自我安慰的「淡」了。



「淡」的背景基礎,一部分來自於今年的大新聞,往往都不是真正創造新局面,而是終於補救扭正了舊問題。一個主要的扭正,是兩岸之間簽署了ECFA。為了簽下這份協議,馬政府是費了很大力氣,相應地中國大陸也做了許多配合;但是其社會效應之短暫,卻大出國民黨意料之外。不過就是幾個月的時間,五都選舉中,國民黨設定主打ECFA的選戰策略,沒想到選民的反應極為冷淡,主軸根本拉不出來。



國民黨錯估了台灣社會對於兩岸經貿關係的準備程度。兩岸經貿條件早已成熟,主要是礙於過去八年民進黨意識形態的強力阻擋,才難以在政治層面有所突破。這項阻礙讓許多人等得既心焦又不耐,民進黨也因而在二○○八年的選舉中,付出了慘痛代價。換句話說,社會上等待類似ECFA的協約已經等太久了,等到不會認為那是什麼了不起的突破。



同樣的心情也反映在陳水扁判刑確定,發監執行一事上。前任總統卸職不到一年就遭到羈押,卸職不到三年,正式鋃鐺入獄,這當然是台灣民主史上的大事。然而其衝擊,早在過去兩年幾度反覆襲擊台灣社會,大部分人也在心中做出了明確評斷,因而引起較多騷動的,反而是「龍潭購地案」一審的無罪判決。最高法院定讞一事,帶來的普遍感覺是讓大家鬆了一口氣,結束了長期羈押陳水扁的情況,結束了陳水扁的曖昧身分,終於等到了答案。





綠營走出陰影 用選票證明實力





最是鬆了一口氣的,應屬蔡英文領導下的民進黨。費了兩年的工夫,民進黨總算走出了過去的陰影,正式邁入新的階段。五都選舉當然是個轉戾點。國民黨贏了面子,守住三席,但卻是民進黨真正贏了裡子。



民進黨一贏贏在得票超越國民黨。雖然這裡面有楊秋興的因素,但畢竟楊秋興也是從民進黨脫黨出來的,國民黨絕對無法理直氣壯把楊秋興的票算成是自己的支持者。國民黨在南部徹底崩盤,民進黨卻能在北中三都守住陣地。民進黨證明了自己又是一個有實力、有威脅的反對黨。



民進黨二贏贏在大台中的漂亮表現。大台中的票數分布,現實地反射出國民黨黨機器調適不良的狀況。秘書長金溥聰上次縣市長選舉中,公開拿台中縣黨部開刀,做為他打造新的黨機器示範,這次五都選舉就遭到頑強的反彈,差點因而葬送了胡志強的連任機會。利用國民黨地方勢力的分裂,民進黨未來還大有可為。



民進黨三贏贏在蔡英文和蘇貞昌的選情對比。蘇貞昌以及他所代表的世代,幾乎可以確定在此役之後,將從民進黨的權力核心中淡出。不管蘇貞昌再怎麼不甘心,新的「蔡英文時代」就是來臨了。民進黨獲得一個重新自我定位,進而重新和選民交心、搏感情的難得契機。





政府行事平庸 民眾祇能夠忍耐





此長當然就對照了彼消。國民黨的危機,正在於缺乏更迫切的危機威脅。政府維持不痛不癢的日常運作,不會有誇張、駭人聽聞的貪污舞弊,也不會有挑戰社會基本價值的言論、做法,這方面國民黨自有成就。然而,如此政府風格,必然有其內在的限制。



限制之一,社會對這種政府,也就祇會有不痛不癢的感覺,不會有熱情,也不會有信任感。一旦遇到了突發、嚴重的問題,馬上就顯現出政務官的平庸,也馬上就升高了不滿的情緒。從中央到地方,國民黨的政務官嚴重缺乏明星,大部分站出來就是一副沒有理想沒有擔當的事務官模樣,無從幫政府加分。還能維持目前局面,坦白說,毋寧是靠著社會上對於讓民進黨執政,還有「一朝被蛇咬」的心情,所以勉強忍耐著國民黨。一個靠選民不得已忍耐情緒來維繫的執政黨,不危險嗎?



還有限制之二,這樣的政府,很難推動大改革、大計畫,更難應付大變局。「二代健保案」是最明顯的例證。健保在台灣的支持率,近乎百分之百,沒有人願意見到健保破產瓦解,衛生署擬訂的,是多課富人費用來維繫健保的案子,推動案子的,是全內閣最像個政務官、最有明星架式的楊志良署長,就連這樣,都無法讓「二代健保」順利誕生,竟然還出現行政院長自己成為「二代健保」最大絆腳石的事,我們還能期待這個政府做得出什麼有魄力、有長遠遠景意義的政策來呢?





別再光喊口號 執政者拿出作為





經濟成長那麼高,兩岸關係空前和平,在這兩大基本條件下,執政者竟然還會幹得焦頭爛額,這是難以想像的事,卻是台灣目前政治上的現實。放眼二○一一年,喊再多「黃金十年」的口號,沒有什麼用,真正要對台灣前途有幫助,同時讓國民黨解脫這奇怪的困境,畢竟還是得回到兩件工作上來--



第一,盡速提出解決分配不均問題的辦法來,別讓台灣中產階級繼續淪落、流失,而中產階級一向是國民黨選票的主要來源。



第二,趕緊發掘具備知識力、思考力與溝通力的政務人才,延攬入閣,換掉那些等因奉此、行禮如儀的官僚派,重拾起人民對政府施政能力的信心與信任。



【完整內容請見《新新聞》124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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