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文簡介〕
〈第九味〉,引自《第九味》(聯合文學出版),收入翰林版民國100年2月3版高中國文課本第四冊第十課。作者回憶起小時候,父親開設餐館「健樂園」,聘來大廚曾先生主持。不似一般廚師骯髒油氣,曾先生氣態閒適、見解不凡,認為天下的喫,「不過是一根舌頭九樣味」。當時作者年幼,只認酸甜苦辣鹹澀腥沖,不識第九味,後曾先生好賭闖禍,黯然離開餐館,直至作者於金門服役,再度相遇,談起往事,論起喫的道理,時光悠悠,多少感慨,第九味的真義,曾先生仍沒道破,作者內心已漸漸明白……
江湖上傳言,某大文學獎決審會議,一篇文字練達、酣暢淋漓的散文,拔得頭籌。在場的評審,誤以為作者是位歷經滄桑的老先生,沒想到,資料一攤開,此人年紀不過三十,還是個研究生,名叫「徐國能」。
眼鏡深色粗框,框住書生氣息;發音字正腔圓,是最最標準的國文老師,與徐國能在青田街的咖啡館對坐,望向落地窗外綠樹掩映的日式老屋,漸漸地,你跟那些評審一樣,浮現疑惑,反差越拉越大……人動不動就引經據典、講些高深的道理;冷不防,又點評現下新聞,兩三句話,犀利更甚電視名嘴,令人絕倒。
人如其文,又不似其人。
很難想像,貴為大學教師的他,中學時期,一度沒有學校可讀。
充滿自信的落榜生
那年高中聯考,徐國能應答如流,自以為成績不錯,沒想到一放榜,離最低志願,尚有一段差距。當時,大姐讀台大,二姐在北一女,升學之路,徐國能滑了一跤。
曾以為東海大學的浪漫詩情,是人生最重要的階段;徐國能現在回想,中學六年,實是成長的關鍵。純真破滅,得面對人生黑暗,發現這世界,既不溫柔也不敦厚,充滿殘酷、暴力與不講理,這一時期,是人全身上下震盪的劇變期。
尤其在升學主義下,成績差,等於一無是處。徐國能說,面對挫折,青少年的心理,往往會尋求慰藉、逃避甚或自我放棄,他十分慶幸,找到終身的興趣,以文學、閱讀與寫作為依託,沒有誤入迷津。外界僵化的認定、以為的失敗,徐國能不著於心,想到自己讀過許多書、能背好幾首鄭愁予的詩,反自信盈溢。
幸有文學,救了一個落榜生。
你知道金紙怎麼賣嗎?
堅定朝著興趣走,徐國能一路從東海大學考上台師大,身分自研究生晉升為教授,人生的路漸趨平順。不過,人住台北市大安區,還在國文系執教,可說是城中之城,保守的最保守。徐國能熱愛傳統,文章一下筆,就是古詩雅文,論出身,還是外省第二代,在本土加現代的潮流下,集許多政治不正確於一身,試問徐國能,能不能適應,要如何接受挑戰?
不見困窘,他反問:「你知道四方金、大福金的不同嗎?」
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恐怕啞口無言,徐國能卻侃侃而談,談太太娘家在南投開香鋪,全都講閩南語,陪太太回去,非但沒有文化芥蒂,還在櫃台幫忙。金紙人人會燒,學問可大的很,不同的神明有不同的組合,客人若要拜土地公,徐國能懂得要選哪幾種金紙,一點都不困窘。
「如把五塊很硬的黏土捏合,時間太短,還沒混色……」徐國能比喻很妙,說明台灣的文化,因太多東西擠在一個太小的地方,短時間無法充分融合。他強調,文學寫作,非族群的伸張或標榜意識,更核心的,是回歸生命源頭,汲取養分,開展自我的風格內涵。每一種形態與特質,都可轉化為藝術的力量。
將老古板的素材,揉成現代人的愛讀本;機鋒處處的徐國能,總能字字珠璣。
除了喫,還要思考
〈第九味〉寫道:「我從小命好,有得喫。」這是徐國能的最佳寫照,其美食基因,分別來自父親與母親、是大餐館與家常菜的結合。
小學約三、四年級時,空軍退伍的父親,與同袍合開湘菜館,就叫「健樂園」,一樓加地下室,可擺五、六十桌,牆上有草書〈樂遊園歌〉,師傅忙進忙出,「滿鼻子菜香酒香,爆肉的嗶啵聲,剁碎的篤篤聲……」(〈第九味〉)餐館雖經營不善關門,小時候的回憶,留存徐國能心中,醞釀、發酵、蒸餾,時機成熟,下筆,初初只有論述分析的骨架,慢慢加入故事情節,味道、對話、場景與人物豐厚肌理,最後以長久累積的心得點睛,代表作〈第九味〉就此完成。
母親乃傳統的家庭主婦,愛看電視上各種烹飪節目,不僅學,還勇於實驗。老一輩做菜的精神:第一,不怕麻煩;第二,常逛傳統菜市場。不似現下的美食家,以享受為目的,對老一輩來說,燒菜煮飯即生活,就在柴米油鹽中。徐國能篤定地說,母親的家常菜,非刻意為之,自然而然,形成百吃不膩的恆久之味。
「尋常之中,往往有最不尋常之處」,〈第九味〉是這樣寫的。
※延伸閱讀:
‧徐國能──尋常味道的不尋常 (下)
【完整內容請見《聯合文學》一月號315期;訂閱聯合文學電子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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