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第四十七屆金馬獎頒獎人,宣布最佳紀錄片為《街舞狂潮》的那一刻,三十六歲的彭英倫伴隨著熱烈掌聲,又翻又滾地跳上舞台──他是《街舞狂潮》主角,人稱「街舞阿倫」。二十年來,推廣街舞的熱誠,讓彭英倫撐過了無數的考驗、無數的挫折;現在,彭英倫想領著更多人跟著他一起跳街舞,也一起跳躍人生的關卡。
彭英倫生長在單親家庭,年少的他一度迷失了方向,成為師長口中的「壞孩子」,蹺課、打架樣樣都來。偶然的機會下,他被當年參加「五燈獎」比賽而走紅的舞團「蓋世太保」吸引,從此一頭栽入街舞的世界。
「街舞讓我找到自己的目標,找到讓自己發光發熱的舞台,」彭英倫接受講義採訪時表示,「如果不是街舞救了我,我恐怕已經進監獄了。」
他也說,練習街舞的過程,讓他的性格產生戲劇性的改變,「從不斷自我超越的過程中,我學會了堅持和努力的重要,心裏也產生了榮譽感。」
性格改變了,命運也就隨之改變。彭英倫這個不被家人、師長看好的孩子,不顧一切地跳舞,竟也跳出一條與眾不同的人生。
他陸續拿下舞蹈比賽大獎,某次與夥伴上電視表演街舞,還得到出唱片的機會,曾在一九九七年以「The Party」為團名發行專輯;他成為健身中心的舞蹈教練,爾後又擔任張惠妹、莫文蔚等知名藝人的舞蹈與肢體老師……儘管,跳舞已經讓彭英倫成為娛樂圈的明日之星,但他對街舞的熱情,遠遠不僅如此。
在那個社會大眾對街舞不了解、學校也沒有街舞社團的時代,彭英倫就自掏腰包,舉辦了許多推廣活動,並帶著年輕團員遠赴美國、法國、日本各國進行交流。
然而所需經費始終捉襟見肘,迫使彭英倫幾度向銀行貸款;為了申請政府補助,彭英倫自己寫企畫書,有時候在相關單位苦候機會洽談,一站就是一、兩個小時,結果卻仍遭到婉拒……彭英倫也時常四處承接商業表演,有一次他上台前,特別請廠商派人清理舞台上的積水,但對方並沒有處理,結果正式演出時,彭英倫在舞台上摔跤,下巴血流如注,送醫縫了十幾針,卻只能自認倒楣,因為廠商根本沒幫舞者保險。
「還有一些人似乎覺得跳舞是不入流的工作,不喊我們名字,只喊我們『喂,跳舞的』,」彭英倫說。現實冷暖,讓彭英倫深刻感受到舞者彷彿是「職場邊緣人」,因此他在二○○八年成立了「中華民國街舞協會」,宗旨之一就是要維護舞者的人權。
此外,彭英倫也進入校園擔任社團指導,並義務教導家扶中心弱勢的孩子們,希望街舞在他身上造成的奇蹟,也能發生在更多孩子身上。他說,他最想讓這些缺乏關愛的孩子了解:「也許你曾被父母傷害,但是你絕不可以因此放棄自己。」
他曾在家扶中心接觸過一個受家暴的孩子,個性非常憂鬱、畏縮,「最讓我感動的是,教他跳舞一段時間後,我發現他開始會笑,也會與人互動了。」彭英倫說,教孩子舞技很重要,但教導他們品德更重要。
「很多人對街舞有誤解,覺得跳街舞的盡是一些不良少年,似乎與毒品、酒精脫不了關係。我時常告訴學生,我們跳街舞的人『可以隨性,但絕不可以隨便』。我們先要懂得自愛,才能得到他人的尊重。」
然而最讓彭英倫不捨的,還是那些「拉不回來」的孩子。他有一次發現,有個學生竟然開始混幫派,而且屢勸不聽。最後那學生告訴彭英倫,他不願意再繼續跳舞了,「他說:『跟你跳舞又沒有好處。』那是我記憶裏最讓我心痛的一句話,」彭英倫說,「至今我仍在思索,究竟有什麼方法可以把這些孩子拉回來,讓他們重新找到生命的價值。」
最近,彭英倫又有驚人之舉。他受富士康之邀到中國教舞,學生全是工廠民工。「這些學生許多來自中國鄉間,街舞是什麼?根本連聽都沒聽過。一開始上課,他們都很靦腆害羞,但很快就愛上了街舞,無論工作再累,下班後也一定要來練舞,」彭英倫說,「我想,街舞對他們來說,是思鄉情愁、工作壓力的出口。在他們身上,我再次看見街舞的魔力。」
問彭英倫,推廣街舞多年,究竟有沒有想放棄的時候?
彭英倫笑了:「其實我想放棄的時候太多了。我時常問自己:下一步要去哪裏?我都自顧不暇了,又要怎麼去照顧其他人?可是,我不斷地提醒自己,一定要讓更多人透過街舞,找回那失落的『生命的熱情』,這或許是我的使命。所以,那就拚了,繼續跳下去吧。」
【完整內容請見《講義雜誌》2011年2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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