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首闊步,領羽翻揚,在眾賓客前這隻白腹錦雞上演了年度春情秀。牠在性荷爾蒙的催動下,炯神亮羽,迥異於上個月的萎頓。當時春情綻放的是白冠長尾雉,雄主霸勢,神氣極了。一年前,我發願要推動雞的保種計畫,籌備期當然要自己上手試養,於是建了個鳥舍,先引進兩種中國雉雞。牠們即時成了家庭寵物,易養又愛現,讓我面子十足,但是突然驚覺牠們可能正被我慢性謀殺著。
警訊來自瞥見飼料袋上的一行字「本飼料含藥物」,什麼藥?濃度多高?全無說明。我急電專家求教,他們異口同聲,說中、小雞飼料含抗生素和殺寄生蟲的藥是必然,訝異的是竟如此含混標示。當初是雉雞業者推薦我用中或小雞飼料,說方便又營養。然而這些藥非比維他命,長期用了對肝、腎必定有害。於是我重回飼料店逐袋細看,給大雞的除外,幾乎各品牌皆含藥,私人企業製造的都有明示成份,最近在新聞中喧沸的「禁藥」——四環黴素也赫然見到,但是官家製造的就全然不理了。
現在我們吃的肉雞,多數來自暗不見天日的大養雞場,牠們壅塞地住在立體床架上,由出生到屠宰只有35天。吃飯時才開燈又沒活動空間,飼料就能高效率轉換為體重了,這是人類每年能廉價消費520億隻雞的由來。大規模的集約雞場用了多少抗生素?事涉商業機密,可能不易查證,我猜想,肉雞一生的後10天,可能不必再吃抗生素了,否則肉中的殘留量也會成爭論。說到此,就明白何以我對不起這兩對雉雞了,牠們已連續吃了大半年抗生素!
生生相剋,土壤裡的細菌鬥爭求存,而演化出各式抗生素。我們人類了解此道,再發揚光大只不過80年,壽命因之大幅延長,也擴展了禽畜業,人類和禽畜的現世和未來都離不開抗生素了。然而細菌反撲了,醫藥專家悲觀指出,我們可能會束手無策於抗藥性細菌的蔓延,而謹慎用藥的意識仍不足,開發新藥的進度又明確落後。〈難以阻擋的抗藥性〉和〈抗生素興亡史〉是這期《科學人》的重點文章,個人如何自保、政府該如何訂出合理政策,以及科學家的可能研發方向,都是這兩篇文章的精髓。
當抗藥性基因在細菌間散播流傳時,抗除草劑的基因也在強大人為壓力下,在植物界抗暴演化而出。這是遺傳工程學界最不願見,卻已發生的事實,〈超級雜草〉和〈除草務盡?〉述說了農民的夢魘和科學的罩門,人類駕馭自然的能力再度遭受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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