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東京的那天早上氣溫很低,穿大衣還覺得冷,可能因為海風太大的緣故,我的臉上有點兒像被撒了一把細沙一樣,十分癢。
(圖/李晨)
去車站的途中,我看見幾位遛狗的人,有男的也有女的,大家都穿得很厚,棉帽子也戴得很嚴實,唯獨那活蹦亂跳的狗狗顯得非常灑脫。牠們不顧主人睡眼惺忪的樣子,一個勁兒往前拖,狗狗是主人,而人是奴僕!而且,有個女人的嘴裡一直嘮叨,大致的意思是說:「狗狗別著急哦,一大早都是你的呀!」這好像動漫上的情景!
從神戶到大阪坐車的時間不過30分鐘,到了新大阪車站以後再換乘新幹線前往東京。距離很遠,但交通方便,我要辦個什麼急事兒,從家裡到東京,當天去當天回也是來得及的。只不過坐在新幹線上的時間很長,往返路程加到一起需要5個多小時。
坐列車時間一長,遇見的事情就多。除了看到各式各樣的人,有時也會遇上令人難忘的情景。這回我遇上的是一個男人和他的導盲犬。
當時他坐在我的邊上,一直到他牽著的狗趴在他腳下的時候,我都沒注意到他是盲人:看上去,他是一位長者,衣冠楚楚,很有紳士風度。他戴了一副眼鏡,黑邊兒的,但不是墨鏡。一雙眼睛也不是閉上的,而是睜開的,每次他挪動身子的時候,總會向我示意一下,輕輕地點點頭,有點兒像鞠躬的樣子。不經意中,我發現他的眼珠是配上去的,人工製作的,挺大的,但視線是筆直的。
顯然,他的狗是導盲專用犬,對主人的照顧無微不至。比如,主人脫大衣的時候,隨手把票往前一放,導盲犬就領會了他的意思,一口把車票咬在嘴裡,等主人把大衣放到衣架上後再把票放到主人的手上。牠把票還給他,把舌頭伸了出來,眼神十分溫柔,儘管他看不見牠,但他撫摸牠的頭,牠的尾巴則高興地搖擺起來。
在整個旅途中,導盲犬一直趴在主人的腳邊,而且眼睛注視的方向始終跟主人保持著一致。長者坐在座位上一點兒也不顯得疲勞,讓我好奇的是他的「目光」似乎老是望著前方,也許是因為車廂的前方有一塊電子新聞顯示器的緣故,長者就像看到了每一條流動新聞,儘管他沒有表情,但總是一副領悟到了什麼的樣子。導盲犬跟主人完全一樣,目光盯著顯示器不放。
車到了東京站,導盲犬從地上站起來,與其說牠是站起來的,還不如說牠是緩緩地從地上升起來的。因為這時我才看清楚,牠是一條很大的狗,金黃色的毛,油光油光的,非常威風,也許牠往上看的時間太長了,眼眶裡已經含滿了淚水。
導盲犬的動作是敏捷的,牠抬起前爪,為主人開道,一邊慢慢地往前走,一邊把尾巴搖到主人的大衣上,幾乎要把主人跟牠的行走銜接成一體。車廂門打開了,當長者走到跟前的時候,導盲犬忽然橫著趴到了地上,一動也不動。仔細看去,原來車廂與站臺之間有一塊挺大的空隙,如果不小心的話,就連視力很好的人都會摔倒。
導盲犬用牠的身體為主人墊平了這條通道!牠在他的面前就像一張厚厚的金毯一樣,光彩奪目。
東京是繁忙的,車站上似乎沒有任何人留意到這一瞬間,但我心裡明白,他和牠是一體的,是很難分開的。於是,我想,如果下次再來東京,從一出家門開始,只要遇上狗狗,我都要多看牠們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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