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點提要
■在一次內蒙古戈壁沙漠的化石採集之旅中,古生物學家發現了9000萬年前的恐龍墓地,那裡埋葬了10幾具外觀類似鴕鳥的恐龍化石。
■遺址採集的證據指向一個獨特的結論:這些化石並不是幾千年累積而來的,這群恐龍是同時遭遇死亡的命運。
■研究這個大型墳場,古生物學家揭開了恐龍社會的結構、這些生物互動的模式,以及成年和幼小恐龍的分工方式。
「又有一具頭顱完整的遺骸!」我對採石場裡其他埋首挖掘骨骸的隊員大喊,在我的古生物學家生涯中,從未見過這種情景,我們來到內蒙古戈壁沙漠才15天,就發現了埋藏許多完整化石的恐龍墳場。
接下來幾週,我們用鑿子、丁字鋤和推土機,採集了10幾具貌似鴕鳥的恐龍化石,牠們不久後即成為恐龍世界裡的明星之一。然而這個發現不只是計算找到幾具化石,或這些化石有多完整,更重要的是它讓恐龍的故事變得更精采。這批化石揭露了這群恐龍的互動方式和社會結構,以及牠們在什麼情況下突然離奇死亡。那時我一點也不知道我們剛發現了9000萬年前神秘謀殺案的第一個線索,之後的追查工作讓那裡成為我所見過保存了最豐富單一物種的重要遺址。
戈壁的誘惑
提到戈壁恐龍化石,人們第一個必定想到美國紐約自然史博物館的安德魯斯。1920年代,熱愛冒險的安德魯斯進入外蒙古沙漠,帶著第一個被發現的恐龍蛋和有鐮刀般利爪的伶盜龍光榮返美,但他不是唯一在沙漠尋寶的探險家,大約同一時期,瑞典探險家赫定也在中國內蒙古戈壁南部挖出許多前所未見的化石。
後續幾年,科學家在赫定發現化石的地點又找到了護著蛋巢的恐龍雙親,和長著鐮刀爪的猛禽,足以和外蒙古最棒的發現媲美,然而學者和大眾注目的焦點仍在外蒙古,10多年前外蒙古對外開放後,許多國際化石採集隊紛至沓來;相對的,在內蒙古挖掘化石的人就少多了。
我在1984年首次造訪內蒙古,那是中國允許外國觀光客在沒有地陪下參訪的第一年,當時我還是在環遊世界的27歲地質系研究生,我搭著燃煤蒸汽火車抵達呼和浩特,眼前全是平房,我參觀了市中心的博物館,出了鎮外向西走,就是連接蒙古草原和中亞核心的傳奇絲路,兩側綿延幾公里都是恐龍年代的岩石。回到北京後,我拜訪了中國成就最高的化石專家、中國科學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教授趙喜進,那時他已發現10幾種新物種,我們談到未來要一起探勘內蒙古。事隔16年,時機終於成熟。
第一條線索
2000年,我和趙喜進一起回到呼和浩特,安排挖掘的後勤事宜。我們步出火車,踏上呼和浩特月台時,見到龍昊地質古生物研究所的地質學家譚琳前來迎接。譚琳當年60歲,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年輕許多,充滿活力的他已經安排好隔年春天戈壁探勘之旅所需的車輛和物資。我們很幸運在呼和浩特順利找到適合的車輛,而當年所見全是平房的市鎮,如今已是車水馬龍、霓虹閃爍的都市。
譚琳建議我們重返赫定及後來挖掘出許多化石的遺址,他相信那些地方肯定還可找到更多化石,但我有不同的想法:「要到沒有人去過的地方。」最後,探索未知的論點贏了,我們決定春天從絲路出發,前往偏遠的戈壁西域。
2001年4月中旬,來自美國、法國、中國和蒙古的16名化石獵人齊聚在呼和浩特,我們分乘四輛越野車,再加上一台載運了數公噸物資的卡車,沿著黃河河岸朝沙漠開去,展開700公里的長征。
我們在離蘇紅圖軍哨站不遠處搭了第一個營地。戈壁的狂風吹襲著以鐵架撐起的軍用帳棚,讓棚內所有物品都蒙上一層灰沙。我們的頭髮就像抹了髮膠般豎立起來,由於缺水,氣溫冷冽,洗澡是奢想。
我們每天出外尋找化石,小組成員得在起伏的沙漠中行走數公里,找尋有趣的發現,它們可能就裸露在岩石外頭。在搜尋化石時,運氣固然很重要,但關鍵是擁有天賦異稟的「鼻子」,能靈敏嗅出化石在哪裡。
美國蒙大拿州立大學的古生物學家瓦利奇歐看到了第一個重要發現:在一塊低矮突出的岩石下方有一個三趾腳印。這個足印比一般恐龍小,但比瓦利奇歐的手掌大,特徵是側趾很短。我們推測它可能屬於一隻大型似鳥龍,不久我們就確認了這是誰留下的足印。
根據一張25年前繪製的中國地質地圖,營區附近為白堊紀晚期岩層,距今約9000萬年。除了足印外,我們也找到了其他小型恐龍化石,都是過去在戈壁發現過的,於是我們進入附近一個寬闊的山谷,那裡的化石更豐富,沒多久,隊員們就鑽研著幾項發現,包括一個有原始鴨喙的頭顱化石,和另一隻像小蜥腳類的恐龍,這種四腳草食動物可以長成龐然大物。
最有趣的地點是一面紅藍相間的垂直岩牆,岩石裡夾雜了幾根小型恐龍的腿骨,這面岩牆並不是天然形成,而是由鑿子和十字鎬挖出來的,是化石採集場的後牆,原來早已有人捷足先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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