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美國如何看待轟動一時並影響後續政局的「紅衫軍」倒扁運動,台灣媒體著墨甚少,適逢「紅衫軍」5 周年之際,透過維基解密的資料回顧AIT 對倒扁運動的分析與立場。
從維基解密(以下簡稱WL),人們看到政治八卦,也會增長不少見識。和美方官員談話不會永遠是「你知我知」的秘密。美國政府通常25 年後將機密文件解密,甚至把有價值的資料編輯成冊,列入「美國對外關係文件」,由政府出版社Government Printing Office 出版和發行。目前WL 所透露的資料都是最近幾年的人、事、談話紀錄和美方官員的分析,是「現世報」,也像一面「照妖鏡」。
台灣政治人物,不分顏色,對美方官員竟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向老大哥「交心」,媒體比喻為向神父「告解」,簡直到了可笑的地步。胡志強被引述說馬英九並不真正喜歡long stay (言外之意,馬是為了選票,不得不與中、南部台灣選民博感情),老老實實道出馬虛假的面目。朱立倫向AIT 處長楊甦棣透露馬不喜歡宋楚瑜,希望國民黨大老連戰、王金平、吳伯雄早日淡出政壇等信息,這都不是政壇的秘密,但出自於朱口中,可坐實其可信度。朱如此「洩漏」馬排斥政治競爭者或前輩,企圖大權獨攬的心境,是否會傷害他未來的政治前途?WL 引述民進黨的「天王」謝長廷、蘇貞昌和游錫堃向AIT 處長批評自家前輩副總統呂秀蓮的一些話,是否也自損其形象?對此他們未公開表態,不承認也不否認,但白紙黑字,百口莫辯。更嚴重的是WL 透露民進黨內新潮流大將如洪奇昌背著陳水扁「私通」中共幹部。洪曾在阿扁政府末年擔任海基會董事長,與北京方面接觸廣泛。據說他也是近年民進黨與北京接觸的重要管道和總統參選人蔡英文的中國政策代言人—他真正的角色令人好奇。
《《體制外權力鬥爭 異於顏色革命》》
WL 對2006 年8~10 月間「紅衫軍」倒扁運動提供另類豐富報導。近百則的AIT 電報對紅衫軍運動的緣起、發展過程、該運動的本質與組織、領導人的動機與能力、不同類型的支持者、阿扁如何對付倒扁運動、黨內巨頭與基層的挺扁立場等有詳細的報導、分析,並訪談朝野政治人物,包括李登輝前總統、副總統呂秀蓮、民進黨主席游錫堃、民進黨台北市長候選人謝長廷等,還加上AIT 處長的評論。令人好奇的,迄今台灣媒體對美國如何看待轟動一時並對後續政局有相當影響力的倒扁運動著墨很少,是否故意忽略?適逢「紅衫軍」5 周年之際,本文透過WL 的資料回顧AIT 對倒扁運動的分析與立場。
AIT 從施明德一宣布發起「紅衫軍」運動後,即密切注意其發展,從訪談和分析媒體報導瞭解各界反應和對政局的可能影響。
AIT 界定此一運動是「反扁」和「倒扁」(dumpChen),性質不同於發生在前蘇聯加盟國,如喬治亞共和國和烏克蘭的「顏色革命」。這些國家人民沒有法制的參與管道,下情不能上達,與台灣情況不同。「紅衫軍」運動的反扁和倒扁,後雖改名為「反貪」運動,企圖擴大民眾支持,其性質是體制外的權力鬥爭。
《《施自比施洗者約翰 泛藍陣營力挺》》
WL 描述發動「紅衫軍」運動的前民進黨主席施明德在2000 年離開民進黨後即被「邊緣化」,並引用游錫堃和謝長廷的話,說施利用此運動以圖「東山再起」並逼陳水扁下台。WL 指出施喜愛「英雄」的角色和享受媒體的關懷,並引述施本人在2006 年8 月22 日自我的定位,以台灣政治的「施洗的約翰」(John theBaptist)自居(根據聖經,約翰是個嫉惡如仇,剛正不阿的先知,曾為耶穌施洗,他傳道是為耶穌預備道路,承認「我不是基督」)。
一些接近民進黨的學者曾經發表聲明呼籲陳水扁辭職,並有串連的行動,但AIT 認為這些學者的行動未能連結社會抗議運動和吸引民眾支持。另一方面AIT 認為施發動的「紅衫軍」對阿扁構成相當的威脅,其原因除了施本人從事幾十年政治抗爭運動,他獲得的奧援與支持不但來自反扁泛藍陣營,也有來自綠營,對媒體一整年沸沸揚揚報導阿扁及家人貪腐醜聞所感受到普遍失望。紅衫軍運動也吸引一些小團體如「民盟」(由黃光國教授帶領),和綠營失意的人物,如前主席許信良的參與和支持。
可是AIT 確認最大部分的「紅衫軍」經費是由泛藍陣營提供,特別是國民黨主席馬英九在8 月中旬以「個人身分」(private individual)捐出台幣100 元,對國民黨黨員發出一個心照不宣的信號,讓他們有樣學樣。國民黨「陸工會」主任張榮恭承認大部分支持「紅衫軍」運動的是國民黨支持者;政府機關附近的郵局曾有大量的公務員(大多數是深藍支持者)在午休時間去辦理匯款。
AIT 認為馬很配合「紅衫軍」的活動。他以市長身分作了一個很有爭議的決定;批准「紅衫軍」從8 月23日到9 月17 日可以在總統府前進行24 小時靜坐。AIT指出:台北市政府以前禁止在總統府前面24 小時進行抗議活動,而且規定晚上10 點活動就必須停止,抗議民眾必須解散。
《《美軍曾準備應變 AIT 估扁不倒》》
由於扁政府和小布希政府對台─中關係、公投、修憲和入聯政策等諸多議題意見不合,台─美關係因而受到衝擊。這是否影響到華府對「紅衫軍」的態度?美方是否可能給「倒扁」勢力助一臂之力,把阿扁拉下馬?瞭解五角大廈想法的美方人士告訴筆者,美國軍方曾有應變計畫。他們回顧菲律賓1986 年因「人民力量」(people's power)崛起,推倒馬可仕政權,美國軍方在緊要關頭提供交通工具,協助馬可仕夫婦與家人出走到夏威夷避難,如果台灣政局繼續惡化,美方也做了最壞的準備。
可是WL 並沒有這些非常敏感和機密的資訊,因為AIT 必須保持一超然、客觀和中立的立場,而且楊甦棣處長從訪談、觀察和分析達成兩點結論:一、「百萬人倒扁」是泛藍媒體煽動和一些領導人慫恿挑動起來的,虛有其表,不看好施明德有足夠能力領導支持者上街,持久進行抗爭;二、阿扁對抗「倒扁」態度堅決,多次表示不會下台,而民進黨巨頭和基層也因各種不同考量支持他留任。
AIT 注意到阿扁對抗「倒扁」的活動,以努力爭取深綠團體和群眾的支持,他對他們強調他不會放棄,並將繼續推動以台灣名義加入聯合國、制訂符合台灣需要的新憲法,並收回國民黨黨產。AIT 處長擔心新憲法議題會觸動北京和華府,於9 月19 日向民進黨主席游錫堃表達關切,希望民進黨憲法修正案不要涉及敏感的主權議題。游則表示民進黨憲改案,不會變更台灣國名或主權,仍與陳總統「四不」的承諾保持一致。
阿扁從9 月3~5 日搭乘「空軍一號」專機出訪南太平洋友邦並主持南太6 個友邦的高峰會,在9 月6 日過境關島返國。WL 形容阿扁是打「總統牌」以抵銷和沖淡「倒扁」活動,並注意到在9 月1 日陳總統南太之行和過境關島消息占據各報首頁,把該日晚上倒扁運動的集合消息擠到內頁。阿扁卸任後被起訴,泛藍媒體和所謂名嘴曾製造和炒作阿扁用「空軍一號」私運美元和進行洗錢的消息。關於此事,AIT 並沒有報告,WL 也毫無紀錄。
《《王金平出任閣揆 多人表示支持》》
在紅衫軍運動期間,台灣政治人物多次向AIT提到立法院長王金平是擔任行政院長的最佳人選。 (本刊資料)
在紅衫軍運動期間,台灣政治人物多次向AIT 提到立法院長王金平是擔任行政院長的最佳人選。9 月19 日謝長廷向AIT 處長提出一個解決台灣政治僵局的有趣但複雜的方案,涉及王院長:一、國民黨和親民黨立委對蘇貞昌行政院長提出不信任案。
二、王金平「動員」無黨聯盟立委支持不信任案。三、陳總統任命王金平為行政院長。
雖然王曾經表示他沒有意願, 謝向AIT 處長保證(assured)實際上王要這個職位;因為王可繼續代表國民黨,而且國民黨可控制500 個以上政府的職位。
四、陳與王達成協議,通過包括軍購預算案的重要法案和監察院人事案。
五、謝並預測,施明德可接受這些妥協,如果陳承諾不干預政府事務;謝也認為不信任案通過後,陳總統不會解散國會和改選立法院,因為此刻改選對民進黨立委候選人大大不利。
楊甦棣認為謝的方案有趣但不實際;根據WL,楊處長表示這個劇本有太多利益不同的政治對手,要他們捐棄私利合作實在太難,例如,馬英九並不願他的對手王金平取得這個有重大權力的職位。一些泛藍立委也不贊成,他們擔心陳總統會推翻協議而改選立法院,讓他們丟掉立委席位。
無獨有偶,前總統李登輝與AIT 楊處長在10 月16日的談話中,也提到因國民黨在立法院有過半數席次,行政院長最好由國民黨人士擔任,而王金平是適當人選。李強調,重點是民進黨與國民黨必須願意妥協。他表示有些人建議他出面挺扁,他強調最好保持中立,否則只會增加政治對立。
《《李登輝與AIT 處長 訪談議題多元》》
一、李總統說,台灣雖已是民主國家,政治領袖卻缺少能讓民主制度有效運作的素質,他認為應透過教育來彌補。他建議美國政府在台灣2008 年總統選舉前幫忙未來候選人安排「進修課程」(training programs),讓他們到哈佛大學的甘廼迪政府學院、國會和其他政府機關,接受民主政治教育的啟迪。楊處長覺得李前總統不是信口開河,因為他數次回到這個話題。楊處長禮貌上表示會考慮這個建議,但也指出安排諸如馬市長、蘇貞昌院長和其他政府高官赴美進修的實際困難。
二、李指出施明德的紅衫軍運動明顯表達了人民對貪污的厭惡。他批評陳總統不思反省,不但未能善待人民正當反貪的憤怒,還堅持民進黨在9 月16 日動員一大型的挺扁遊行。他說,民進黨是政府,為什麼遊行?他還透露蘇貞昌院長反對民進黨發動遊行時,陳非常生氣。
三、楊處長的評論:83 歲高齡的李總統自認為是台灣政界重要人物,不但是「台聯」的爭議性「精神領袖」,也是超然的元老政治家。他在政界有許多朋友與線索,廣結善緣。可是李一向不太重視陳水扁,兩人關係不睦,可能是陳在2000 年大選勝出,破壞了他的安排連戰接任總統的計畫,並且陳常常我行我素,不採納李的忠告。
《《呂秀蓮力挺總統 責藍癱瘓立院》》
8 月31 日,AIT 楊處長拜訪副總統呂秀蓮;WL 說雖然施明德的倒扁運動似難達成目的,在台灣呂已變成各方注意的焦點,因為她有可能承繼總統職位。AIT 此時拜訪是為表示對副總統地位的尊重,並為未來她可能因民主台灣的政治風暴而升任總統後的合作鋪路,顯然美方玩的是「兩面下注」策略(hedging strategy)。
一、呂表示倒扁運動在幾個星期後即會停止。
二、她堅定支持陳總統,沒有絲毫跡象顯示她期待2008 年5 月前接任陳總統的職位。
三、她譴責泛藍造成立法院2 年來的停擺,力勸AIT對泛藍施壓,尤其是國民黨馬英九主席,在秋季通過國防預算及其他重要法案。她說,藍營一些立委每個禮拜在立院投票杯葛國防預算案,然後就趕到北京開會,根本不關心國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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