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文章

對富人加稅?

撰文/陳伯松    

最近,國際間無端湧起一股對富人加稅(soak-the-rich)之風潮,在歐洲,義大利的改善財政收支計畫中包括一項要對富人(年所得超過30萬歐元者)加課特別捐(special levy),法國也針對年所得超過50萬歐元的富人徵課exceptional contribution,英國則早自2010年起,已悄悄提高個人所得稅最高級距稅率(由40%變成50%)。至於美國,富豪巴菲特說了一句良心話:「我的稅負平均稅率比我的秘書低,我認為美國政府有必要對我加稅。」此話一出,美國眾多富翁怪他假仙,美國總統則抓住民氣可用,正在改革稅制,要讓高所得者有效稅負不會低於中產階級的家庭。





這股浪潮真的無端嗎?對照今年春季回教世界的茉莉花革命,如今正在美國華爾街上演的霸街、霸橋抗議,很可能星火燎原,美國政府若不小心處理,則1970年代在全美各地如火如荼的反(越)戰風雲,可能再次搬到街上重演。更不用說歐洲各地(英國、西班牙、義大利等)也蠢蠢欲動,在亞洲亦嗅到社會不安的氣息。社會不安定的原因箭頭共同指向:社會上許多人的生活生計出了問題,年輕人的未來前景黯淡。而今,社會不安指數已逼近臨界點。





縮減貧富差距 對富人開刀可解套?



當前普世共同的貧富懸殊現象,是過去三十年來「全球化」、「法令鬆綁」、「減稅」浪潮下必然結果,這股浪潮的啟動者可能是1980年代美國雷根總統和英國首相柴契爾夫人,三十年來蔚成全球潮流-讓富者愈富,中產階級崩壞,落入貧窮線下的人卻愈來愈多(註1),就如沈沒中的鐵達尼號上,鬆掉手掉入海中的人一樣。2008年的金融風暴中,美國政府拿出最後一筆錢去救助銀行和有錢人(註2),如今,美國政府山窮水盡,只剩Fed那幾台印刷機在罩住局面,而全球滿坑滿谷盡是憤怒鳥。



在這樣的情況下,各國政府動有錢人腦筋的心態,就如同1930年代美國搶匪威廉‧舒頓大哥一樣,問他為何要搶銀行?舒老大的回答很簡潔:因為那兒有錢。但是,政府要在富人身上榨出些油來,對富人加稅?恐怕不會像搶匪搶銀行那樣容易。因為,錢會走路,財富會找避風港,富人抱持著「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何況還有一些謀士會對富人獻策。





其實,早在1980年代雷根和柴契爾展開調降所得稅率之前,各國所得稅率都相當高,美國所得稅率最高級距在1970年代中曾高到60%至90%,英國也高到80%,臺灣土地增值稅(資本所得稅的一種)在1950年代中甚至高到100%,說是要漲價歸公、平均地權。高調的結果是做不到,高稅率的結果是零稅率,當時的富人們卻在高稅率環境中,練就一身免疫能力。並且,一時之間,「節稅」、「避稅」、「逃稅」這些租稅名詞風行了起來,以上三詞在道德感覺上雖有差異,唯目標都放在不讓自己的鈔票流入國庫裡。至於如何做到稅繳愈少愈好?則八仙過海各顯神通,關鍵在如何不被發現,如何不觸及法網。以致於後來的調降稅率已演變成「錦上添花」,有時侯甚至衍生出一種奇怪的說法,就如臺灣2009年調降遺產稅率時所聽到的,「反正,(不調降)也課不到稅」。





增稅、減稅兩學派 對經濟影響持續爭論



在租稅理論上,課稅時有兩根理論支柱:一是量出為入,政府在公共支出、公共利益及建設上必須花錢,徵稅取得財源是最健全的財政基礎。另一則是課稅時的效率性與公平性考慮,所謂效率性指的是徵稅的容易程度和「成本效益比」效率;所謂公平性,指的是符合「量能課稅」的程度,其終極目標在讓「人民於繳完稅後,所得的差異程度不要太大」。效率與公平無法兩全其美,而有取捨(trade-off)問題,營業稅、消費稅、貨物稅與薪資所得扣繳等,租稅稽徵效率最高,卻可能讓中低所得者稅負較高所得者為重。相反地,資本所得稅、遺產稅、空地稅較能符合量能課稅的公平性,卻很容易引來「節稅」、「避稅」及「逃稅」,稽徵效率不高。





過去,曾有一些經濟學家堅持:對富人課稅會傷及投資與經濟成長;相反地,對富人減稅、免稅會促進投資及經濟成長,也就是調降稅率有助於擴大稅基,增加課稅所得。這種屬供給面經濟學的學者,甚至指出1980年代雷根降稅以來,美國長期經濟成長,而所得稅收也長期成長。不過,反對此說的學者如芝加哥大學經濟學教授Austan Goolsbee則深不以為然,認為美國過去三十年來的長期經濟成長另有原因,不可由減稅獨攬歸功。而且,1993年柯林頓主政時提高所得稅率,既健全了美國財政預算,富人也確實多繳了一些稅,更重要的是,直到2000年柯林頓任滿,美國經濟成長一直非常亮麗。另外還有經濟學家以1920-1970美國經濟長期發展實證,得到對富人減稅於促進經濟成長的效果有限,並不明顯的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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