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眼前的是誰?
是藍正龍?在台北市信義區的老公寓前,穿著鬆垮淺藍色針織毛衣,頭上戴著一頂棒球帽(一定要有英文字母的那種),背影看起來好似有厚實背肌,整體卻又顯得清瘦的男人。頭髮被帽子壓下來,浮貼在臉旁兩側,探著頭往幾乎深不見底的狹窄樓梯望去。「該不會是藍正龍吧!」我遲疑的眼神盯著他的背影。「是這裡嗎?」我猜想著他的困惑,身旁拉著化妝箱的女人是造型師小潘無誤。
那這位高大男應該就是藍正龍了。
於是,我躡手躡腳上前打招呼。他點點頭,不發一語。問了一聲:「想喝些什麼嗎?」他說沒關係,自己已經準備了咖啡(好樸實!)--這是我對他的第二印象。面對久久才見到一次的男藝人,我可不想一見面就裝熟,或是假裝對他多熟悉,以免落入俗套,或是成為旁人日後的話柄。但面對這般靜靜的回應,多餘的問候都顯得有些刻意。「那……,我就不幫你買囉。」看著他再次點點頭,拿起手上的保溫杯。「我平常會拿自己的杯子去裝咖啡。」
剛從健身房練完肌力,渾身清爽,當小潘熟稔地替他打理造型時,安靜的藍正龍也會拿起化妝用具自己處理些小細節。先暫時忘記他私底下的模樣,如果你還沒看過《電哪吒》這部藍正龍第一次演員兼監製的電影,那我先不破梗,但可以說的是藍正龍的全裸戲碼,確實會小小顛覆大家對他的既有觀感。他在接受訪問時語帶玄機,但那的確是台灣男演員的突破吧!畢竟像他這般從電視劇出身的小生,多半早已定型成所謂的偶像(形象端正),要放開到這般程度,也許正是他自我個性的展露,又或者是演員天生應有的敬業。但從《雞排英雄》到《電哪吒》,「我就是一個台客,當台客沒有什麼不好!」出道10幾年來的小生形象,已經漸漸收斂,進階到自我意識抬頭的階段。
那所以藍正龍就是台客?
記憶回到他不說話的時候
邀請藍正龍拍攝封面的那天,其實,我腦海中回想到2005年的某一天,當時《45度C天空下》裡的藍正龍飾演在非洲行善的年輕醫師。他在聯合記者會上的極度沉默令剛出道、被逼著問緋聞的小記者手足無措(不知如何開口)。6年後的今天得獨自面對這位印象中沉默如金的男藝人,心裡壓力著實不小。「我已經習慣了,工作上就是彼此尊重吧。」這回,藍正龍侃侃而談,好輕鬆自然的言談間,與過往的印象截然不同--我想我是誤會他了。
於是,我又回到旁觀者的角度觀察他,發現藍正龍在天生的嚴肅面孔下,嘴角不時會偷偷上揚,好像憋著笑意似的。比武製作的雙老闆Billy和鄔裕康來了,現場氣氛頓時和緩許多。他們一來一往互糗對方,先是比較鄔裕康和小潘誰比較高,再來是拍攝過程中,藍正龍不時在背後向編輯使眼色,就像超級麻吉間的共同默契。「他私底下才不是這樣!」、「看!他在裝正經耶!」,好友大爆料,不經意透露出藍正龍私下的個性。「他是朋友間的開心果。」小潘這麼形容著。
可以說他不輕易展露個人本色嗎?倒也不一定,但可以確定的是,能當他知己的人,其實不太多。他緩緩談起自己的朋友觀。「朋友之間是沒有祕密的。」藍正龍的幾位小學和國中同學可以說是知道最多關於藍正龍的人吧!(記者最想挖掘的一面)。平常好客的他,有時會去金山的海邊找朋友,到對方開的店裡坐坐。「就發呆,想想事情,放鬆一下吧。」和朋友聚一聚,晚上在海邊烤肉、喝喝酒,真正愜意地享受當下的時刻。
戲裡戲外哪個才是他?
家住人口稠密的永和,想一個人行動的時候,他會沿著新店溪,騎著單車到處繞,或是騎車往郊外跑,從小在樂華夜市旁長大的他,去年買了第一棟屬於自己的房子,地點也選在自己生長的地方--這讓人突然想起《雞排英雄》裡面的阿華。藍正龍在片中飾演守護著888夜市的英雄,固守著懷有感情的地盤,從一開始像里長伯般面面俱到,到後來面對土地徵收所面臨的困境,宛如微型社區的攤販們,上演著夜市人生的無常。「《雞排英雄》裡的阿華,跟藍正龍本人好像。」朋友這麼敘述著,果真如此?
「拍《雞排英雄》時,我才感受到原來拍戲可以這麼溫暖。」在當時藍正龍會煮湯給大家喝,心裡油然升起照顧大家的念頭。這次《電哪吒》當起監製,他買便當給大家,當起貼心的小天使。「慢慢地想接觸幕後工作,也許下一部電影我不會當演員,而是做其他的工作。」談起挑戰和夢想,藍正龍的語調更加謹慎。過去,他一直有拍電影的念頭,好比說8年前,他曾想把當時閱讀的原著搬上大銀幕的念頭。「我那時候還是個小孩子。」也許是歷練多了,也更有力量將想法付諸行動,《電哪吒》就是最好的例子。
4年前在上海就看過了這部電影的初稿,對方想找藍正龍演男主角,興趣盎然的他等著開拍,卻沒有下文,一直等到比武製作買下了劇本,才又讓《電哪吒》起死回生。台北光怪陸離的街道,在戲中默默在廟裡練習當DJ的藍正龍,巧妙地反映出台客生活的精采與冒險。在嚴重西化和哈日的台灣社會中,這類電影的出現多少是一種年輕人對自我文化的覺醒,彷彿是他自己的生活寫照。「去觀察這塊土地,用電影拍出我們的故事。」電影中的鬼王臉孔和電音DJ的結合,正是他覺得有趣的地方。台灣傳統文化的瑰麗色彩,在小人物的辛酸間展現出來。
所以,在我眼前的到底是誰?
攝影師準備就緒了,穿起西裝的藍正龍搖身一變:性感,是我腦海中出現的語彙。這是他的另外一面?鬆開領帶的藍正龍很少是打破沉默的那一個,他會在發問的空檔補進一句天外飛來一筆的話語。藍色背板前,他正經八百地詮釋出32歲男人的成熟感。雖然在旁的電子媒體記者滴咕著:「怎麼一點都不陽光?」但藍正龍確實是Esquire所冀望的封面男人:自信、魅力、成熟的綜合體。
他是冷面笑匠,語不驚人死不休那種。拍攝封面照期間,他趁空檔到電腦前比較不同Pose和照片呈現出來的效果,現場一片靜默尷尬,他迸出一句:「所以要繼續拍下去?」讓他的老夥伴大笑。「他是一個很瘋狂的人。」,友人如是說,「就是一個很開朗、很Happy的人。」多方查證之後,我開始相信這是真的。上《康熙來了》時,被鍾欣凌逗得很開心的藍正龍、不時會顯露出可愛神情的藍正龍、《雞排英雄》裡俗得可愛的藍正龍,還有在拍攝現場打著赤腳隨性至上的藍正龍,都是真的。
「人要過得真誠,說話要誠實,而不是自以為是地吹捧。」這一直以來都是他信奉的圭臬,這或許解釋了他過去面對記者逼問時的沉默。現在的他比較直來直往,說起話來直截了當。會不會得罪人?至少目前沒有。「我很注重時間觀念,還有誠信。」最近看到一些藍正龍的直爽言語,讓我替他捏一把冷汗,卻又想拍手叫好。比如說,從出道以來就一直被關注的感情話題,他批評現在的影劇新聞幼稚如國中生,就讓早已厭倦不實八卦新聞的編輯讚嘆不已。
所以 原來這就是台客
如果說對台客的刻版印象,就是藍白拖和汗衫的組合,衣著隨性的藍正龍確實也是:愛去路邊攤點盤臭豆腐、麵線或米粉,的確是他的生活作息。他空檔時都在做什麼呢?答案就是一盤臭豆腐。「我超愛吃臭豆腐,可以每天吃。」看他肌肉精實(換裝時「不小心」瞄了幾眼),實在難以相信他吃素長達8年。「吃素很好呀。」他當時因為看了一本講沙漠化及文革的書,產生吃素的念頭,也對環保議題開始重視。
原來,台客也可以很文藝。還記得先前提到的咖啡嗎?減少垃圾產生也是環保的一環。前幾年,他隨著服飾品牌到蒙古種樹,親身體會乾旱所帶來的危機;擔任監製時更是每天身體力行垃圾分類。「我們都要救地球。」吃素也是他支持環保的體現之一。不知道是不是這種良性循環,藍正龍的氣色一直都不錯。些微黝黑的肌膚、稍長的鬍渣,讓現階段的他更穩重了許多。周末他同時也出席了高雄電影節開幕,被媒體形容是「話匣子大開」。他說自己平常很愛看書。「看書讓我思考,滿足精神層面、生活的質感。」他最近在看渡邊淳一的作品,開始在想:「我老了之後要怎麼過?」
目前思考老年生活也不算早。另一方面,他有時會放縱自己一下去旅行,是他下了戲後的生活。他會到台東都蘭的當地村落,找一家嬉皮風民宿度過一整個周末。「我是那種不需要別人服務的人。」不喜歡住飯店,因為「沒有家的感覺。」也許有很好的服務和硬體設施,但這不是他想追求的。去沖繩時,他也住在民宿,在島嶼間探尋絕佳的浮潛地點,更貼近大自然一點。
這下總該釐清他在想些什麼
好樣公寓的床上有一隻可愛的雪納瑞玩偶,好似在聆聽著什麼。這不是他已逝的愛犬。他穿著大衣走向落地窗戶,仰著天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這是他忙裡偷閒的寂靜片刻。接下來忙著錄音的他,行程滿檔,連吃飯的時間都得工作。還是得回家吧?只是目前的家空蕩蕩的,只有他一人。單身,獨自面對只有黑和白的房子。「我是有些潔癖的人。」這間新房大概只有House Warm Party時才有人氣,小學就會做蛋炒飯的藍正龍,在家中通常是洗手作羹湯的男人。
當派對散去,藍正龍獨自留下來洗碗、清理家裡,光想像那形單影隻的身影,不禁讓人想問:怎麼沒有女人留下來幫忙呢?(好萊塢電影的必備場景:派對散去後只留孤男寡女)他笑了一笑,不管最近八卦的真實性與否,提起對未來另一伴的想像為何?「我想,還是要好相處,跟我的朋友和家人相處融洽。」就是那種可以跟他一起觀察住家周遭綠化程度的女人吧!(根據藍正龍的觀察,他家附近的螢火蟲和溪邊的魚變多了)有共同的信念和個性,可以一搭一唱。
終於開懷地笑了
「你是很搞笑的人,對不對?」藍正龍愣了一下,他說:「你說誰?」我說:「你呀!」他哈哈大笑。(我成功了!這就是今天的任務之一)從一開始劈頭就被問到心情怎麼樣,他說每天都過得很開心順利。就算吃苦,也很踏實。拍攝告一段落,藍正龍脫下西裝外套,一切都顯得那麼怡然自得,而我腦海中早已將他與戲中角色脫離。不論如何,忠實地保有自我的各個面向,在不同領域之間淋漓盡致地發揮,有時候是一種矜持。總而言之,我們可以確信,下回見到藍正龍,肯定可以在他略微冷調的外表下,發掘更多關於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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