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通告時間很早,準時抵達拍攝現場的黑人,也只客氣地跟我要了一杯黑咖啡,就坐下來開始準備梳化。人高馬大的身材,是本人與電視唯一可印證想像之處,其他如一身運動休閒的打扮、客氣有禮甚至有些害羞的動作與神情,其實都跟電視上那位在球隊場邊叫陣兼打氣(十足的老大哥姿態)、或是在攝影棚中精準掌控節目節奏的霸氣形象,有些不一樣。也許你會覺得這開場白太老梗,每個明星或藝人在螢光幕與私底下本來就判若兩人,沒什麼好大驚小怪。不過一整天跟他相處下來,我所意識到他的不同,不是一般藝人幕前與幕後的改變,更不是化妝前與化妝後的轉變,而是一種由內而外、不蘊不火的改變。這讓我不由得聯想到身邊一些剛當完兵、剛升任主管,以及剛當上爸爸的親戚朋友:那是一種叫你說不上來,但卻又清楚認知的差異,一種從男孩變成男人的成熟過程。
拍攝這天,我們特別情商台啤開放台北啤酒工場(原建國啤酒廠),協助我們紀錄黑人這種轉變。說他喝著台啤奶水成長好像有點奇怪,但台啤籃球隊確實是他多年來的生活重心,每次球隊辦活動也常回到這來,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場景。另一方面,看著他站在各種充滿陽剛之氣、不鏽鋼的釀酒設備前讓攝影師取景,長久以來被隱藏在諧星形象下,他心中的那股霸氣、固執與桀傲呼之欲出。或許因為年紀使然,又或許因為他身上本來就流著軍人父親的骨血,讓一部分的他,正式向眾人開心果的諧星形象說再見了。現在的黑人幽默感依舊,但逐漸收起臉上玩世不恭的搞笑神情,一直到採訪完成,我才慢慢意識到,原來他這樣的轉變是有原因的。我們這次還特地找了4位後衛,陳世念、吳永仁、楊玉明及賴國維為他撐腰,證明他現在已不再只是「黑人陳建州」而已,而是那些青春偶像心中永遠的老大,也是眾多台啤球員尊敬的前輩與領隊,還是榮總93病房癌末孩子心中的守候燈塔,更是與他十年相知相惜、最終在今年步入禮堂的范瑋琪,心中最溫柔也最強而有力的支柱。我們此次特別紀錄了他從男孩到男人的5段心路旅程,那是你我也曾踏上、或即將踏上的旅程:成為一位男人的珍貴過程。
解散青春去上班
主持《我愛黑澀會》那5年多,算是黑人主持棒最熱的一段時光。當時所有懷抱星夢、渴望成名,想努力擠進演藝圈的少男少女,多奉他為精神導師。「主持《我愛黑澀會》時面對的那群女生,最小13歲,最大也才20歲,從她們渴望進入演藝圈的模樣,我彷彿看見很多跟她們有同樣夢想的年輕縮影,不但讓我有機會不斷思考自己的演藝前途,也讓我對年輕一輩有更多深刻且客觀的體會與觀察。」他目前手上有個有趣的綜藝節目《上班這檔事》,話題主要圍繞上班族。第一份工作是籃球國手,後來就進入演藝圈,問他當初怎會有興趣接下這個節目--畢竟他的身分跟上班族實在八竿子打不著。「每當同學會時,我發現身邊的同學一個個升任小主管,我常常在想,如果我當初沒有進入演藝圈發展而跑去當上班族,或許我現在就是同學的下屬,也會碰到他們口中的種種問題;這種明明應該要發生在自己身上,但卻又沒發生的感覺,讓我十分好奇,也是我答應接下主持棒的原因。」今年34歲的黑人,其實就像自己口中所說,正是目前社會中流砥柱「小資族群」的主要年齡層。就像當初的《我愛黑澀會》一樣,他以自己為出發,去思考同年齡層所關心的議題與現象,不只替自己,也替別人開了一扇窗。當初黑澀會中的小女孩現在也已經長大,而他也從一代青春偶像幫主金盆洗手,現在改當上班族達人,中間角色的轉換,除了年紀,還有對我們這個時代不斷變動的體會與觀察。
國手變身行銷高手
「很多藝人不太喜歡去想未來的事,除了覺得那還太過遙遠,很多人只想沉浸在眼前受人吹捧的光環之中,許多體育明星也有這種通病。但他們卻不知道,若有天這個光環褪色了,要是一點計畫也沒有,可能會犯憂鬱症的。」在演藝圈闖蕩多年,早就看盡這個圈子百態的黑人,非但不會瞧不起其他職業,更不會把藝人當成一份多了不起的工作,他決心不跟這個社會脫節,有計畫地靠其他副業讓觸角向外擴展。目前除了自創潮牌、投資頂級沙龍,他還開經紀公司。手上帶狀節目主持工作之外,他還時常飛往大陸主持或擔任活動嘉賓,且身兼台啤籃球隊的副領隊及行銷總監。「我把自己當成一個品牌來行銷,只要堅持做對的事情,這個品牌自然就會成長。就算一時銷售不好,至少也不用委屈求全,違背自己的原則。」有人質疑他與范范今年5月的婚禮很像一個大型置入性行銷,但就像2年前Love Life公益T-Shirt爭議一樣,黑人對那些因不了解而來的批評已看得很開,現在的他更懂得拿捏展現自我的方式,尤其是做那些對的事情。封面拍攝當天,Omega品牌公關副理也在現場,我聽著黑人先是跟她侃侃而談手錶,進而巧妙地談到雙方未來是否有合作機會。雖然跟正式的商業會談無關,但過程中卻聽到黑人充滿誠懇與溫暖的人格特質。從國手變身自我行銷高手,且不失原來的性格,這大概是他最了不起的地方。
成為更好的男人
如果人生重來一次,他會怎麼安排自己的人生?「我想我還是會去打籃球,但我會重新檢視過去打球時的習慣,把缺點找出來,然後重新訓練,而且希望能更早開竅。」謙稱當時打球只是為了瘦身及吸引異性,不過現在籃球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項堅持,就連兩次韌帶斷裂、導致無法繼續職業籃球生涯,也不曾令他後悔選擇這條路。或許有人認為正因籃球使他揚名,所以才要堅持,不過,其實他能持續在籃壇奮鬥不懈,除了本身的熱情,還有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父親以及爺爺,分別以不同的方式在他背後默默敦促與支持。
出身單親、父親又早逝,黑人由爺爺奶奶一手帶大,但遭逢父喪後,曾有段時間讓他意志消沉,缺乏雙親的愛,翹課、打架與無照駕駛都曾讓他一度迷失。一次衝撞警察事件之後,爺爺替他向法官求情的眼淚,讓他決定改過自新,開始天天苦練籃球,不但成為亞青國手,且順利獲選為正式國手。從那之後,不管有沒有受傷,他的人生就再也回不去沒有籃球的日子。但回不去的,還有與父親相處的短暫時光。「如果時間能夠重來,我真的希望能跟父親在一起,哪怕只有短短一天也好。」黑人輕輕地說,如果只有一天的時間,他會跟父親一起做哪些事情,最重要的,就是好好看他打一場籃球。「直到現在,有件事情最讓我遺憾的,莫過於父親從來不曾像隊友的爸媽,看自己的兒子好好打場籃球。」他那句話一直在我心中縈繞許久,後悔沒在當下告訴他,其實他之後生命的每一刻都跟籃球息息相關,因為那是他開始決定要做「對的事情」的契機,也是他生命第一個最美好的堅持,讓他成為更好的男人。賦予他生命的父親,其實從一開始就參與他整場精采的球賽了。
單身與已婚的差別
細數黑人這麼多角色的轉換與心境的成熟,但最直接而明顯的,莫過於他在今年正式成為已婚男人,與相戀10年的范瑋琪步入禮堂。這位從前看來一副玩世不恭,有點屌兒啷當的大男孩,如今也擁有自己的家庭,未來,更可能擁有自己的孩子。最近身邊剛好有幾個朋友也要結婚,我很好奇他如何看待這半年多來「已婚男人」的身份?男人真的甘心被套牢嗎?「老實說,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我跟她之間的情感,那真的不是結不結婚就可表達清楚的。也許這樣說很玄,不過我一開始就知道是她了,我們之間長達10年的交往,其實從一開始就是以結婚為前提了。」所以真的沒差囉?「若真要說『實際』上的差別,那大概就是現在可以光明正大把保險受益人填上她的名字吧!」黑人說,他自己幼年喪父,給家人最好的保障是他非常在意的事情。面對眾人關心孩子何時出生,他正色且語帶堅定地說,正因自己出身單親家庭,他更希望未來的小孩可以得到全心全意的愛。他最想教給未來兒子的一件事為何?「他不必知道我是明星,也不需記得我是籃球員,只要知道,爸爸我每天都在盡力做對的事情,以成為更好的人,那就夠了!」
從灰暗人生到照亮他人
充滿幽默感、很會搞笑、且喜歡把快樂帶他人,陳建州的人生不如外界所想,一直過得那麼順遂。除了父親驟逝,把籃球視為第二生命的他,卻在獲選加入國手沒多久後,就經歷兩次韌帶斷裂打擊,最後,他只得黯然退出職業籃壇。那一年他才21歲,卻已是人生最黑暗的谷底,他形容當時每天都像行屍走肉。後來,王偉忠把他拉進演藝圈,又認識了范瑋琪,還跟她一起受洗成為基督徒。黑人說她好像上帝派給他的天使,不但讓他逐漸走出低潮,還立志從此要幫助更多人。「回想當時充滿灰色的想法,現在覺得或許上帝只是要我換個角度關心籃球罷了。」渾身充滿的正面能量,他開始決定幫助更多的人,也就是那時開始接觸榮總92病房的孩童。
截稿前夕,看到黑人臉書上Po文感謝王力宏特別保留一間演唱會包廂給癌末病童,還在演唱會上請現場觀眾一起為他們加油。兩年前愛心義賣T-Shirt意外引起風波之後,黑人從沒改變自己的想法,繼續宣揚「Love Life珍惜生命、永不放棄」的活動。就連我們拍攝封面當天,他也不忘拿出筆電,邀請所有工作人員一起觀看。令人訝異的是,影片中那些熱愛生命的孩子,現在都已永遠離開了,但黑人似乎沒有氣餒或放棄的意思,他繼續帶眾多藝人去探望孩子(藉公眾人物的力量影響更多人),繼續憑著一股傻勁與堅持,把熱愛生命的理念傳達給周遭所有的人。觀看紀錄片時,我很難相信一個曾經跌落人生谷底的人,現在居然可以泰然自若且不計報酬為這些孩子付出。「我現在不會勉強全世界都要認同我,因為知道自己要什麼、且做什麼才是對的,遠比別人如何說你來得重要。與其浪費時間回應那些謾罵,我覺得還不如多愛自己,有能力就快點幫助別人吧!」這段從灰色人生到照亮他人生命的旅程,黑人雖走得跌跌撞撞,大小風波不斷,但也最精采,無法不替他鼓掌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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