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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點提要
■諾普查是20世紀初一名熱愛化石的外西凡尼亞貴族。
■雖然他以個人和政治事蹟而著名，但他還發展了化石分析技術，並提出恐龍演化和如何散佈至全球的學說。
■最近的發現指出，諾普查的科學見解非常有遠見。
1906年，在英國自然史博物館入口大廳，一名穿著整齊、個頭不高的男子走到巨大的梁龍骨骼前，把恐龍腳趾骨從鐵支架上輕輕拿起，轉個方向，再小心翼翼地放回。他後來寫信給同事提到，博物館官員並沒有感謝他的作為，他們應該要這麼做的。這名訪客就是奧匈帝國的男爵諾普查（Franz Nopcsa），他出身貴族，還是名受敬重的恐龍及動物化石權威。男爵注意到梁龍腳趾方向不對，他只是想修正。雖然諾普查沒有得到博物館官員的尊敬，但歷史多少還他了一個公道，今日古生物學家都知道他發現並詳述了最早在中歐出土的恐龍，不過人們對諾普查私生活的興趣卻往往勝過他留下的智慧遺產：他熱愛冒險、性情古怪，而且野心勃勃，有著多采多姿的人生；他曾經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從事間諜工作，並爭取阿爾巴尼亞的王位；他是名公開的同性戀者，他的秘書兼愛人是比他年輕許多的阿爾巴尼亞男子杜達（Bajazid Elmaz Doda）。
但最新的發現指出，除了他的化石收藏、政治和私人韻事外，諾普查還有更多值得稱頌的事蹟。他開創的化石分析法至今仍是古生物學研究的重要技術，他提出的恐龍演化學說更超前他的時代數十年。諾普查堅信外西凡尼亞恐龍是了解全球恐龍演化的關鍵，但一直到最近幾年，由於新化石出土，科學家才開始意識到諾普查是對的。
島嶼上的侏儒恐龍
1895年，諾普查的妹妹伊洛娜在外西凡尼亞的家族莊園裡發現了大骨頭，那是諾普查第一次看見化石。他立刻投入挖掘，並將一些化石帶回他就讀中學的所在地維也納，拿給一名地質學教授看。教授告訴他那是恐龍化石，並提議讓該系一名技術人員協助他採集更多化石並撰寫正式的論文。儘管18歲的諾普查沒有受過任何古生物學的訓練，卻決定自己研究，於是日以繼夜地苦讀解剖學。他很快就上手了，一年後即撰寫了一篇論文，指出伊洛娜發現的化石是出自外西凡尼亞的新恐龍物種，屬於鳥腳類（ornithopod），這種恐龍後來被命名為沼澤龍（Telmatosaurus）。
這段經歷開啟了諾普查漫長而精采的學術生涯，接下來35年，他發表了100多篇化石方面的科學論文，其中許多都是最先進的研究。他是第一個研究滅絕動物解剖構造和牠們如何變成化石的人，那些研究可以讓我們了解動物活著時的互動情況；與他同時代的科學家相信，恐龍是爬行動物的遠親，但他卻支持維多利亞時期的觀點，認為鳥類是恐龍的一種，現在絕大多數的古生物學家都已接受這個概念；諾普查還繪製了中歐許多區域的地質圖，貢獻不勝枚舉。
為了科學，諾普查足跡遍佈各地，但他最重要的成就還是在自家後院的發現。舉例來說，他注意到沼澤龍、蜥腳類的馬札爾龍（Magyarosaurus，這個屬名是由德國古生物學家修尼命名，以取代諾普查使用的泰坦巨龍Titanosaurus）和其他在諾普查莊園發現的恐龍，體型都比其他相近物種嬌小許多。舉例來說，其他蜥腳類的恐龍動輒身長15~20公尺，身長僅6公尺的馬札爾龍就像侏儒一般。由於諾普查也是傑出的地質學家，他知道7000萬年前馬札爾龍在外凡尼西亞出沒時，正當白堊紀末期，溫暖的特提斯海（Tethys）覆蓋了南歐大部份地區，陸棲生物只能生存在地勢較高、露出海面的島嶼上；諾普查還知道一些生活在島嶼上的哺乳動物，為了要適應有限的資源，可能演化出較小的體型，像是滅絕不久的歐洲侏儒象，諾普查根據這些資料在1914年提出結論：那些恐龍的葬身處曾經是特提斯海中的小島，他稱這個假設的島嶼為哈札格（H嫢szeg），並認為那些小型恐龍是島嶼侏儒化的結果。
儘管諾普查時代的人應該知道克里特島和其他地中海小島上的大象，體型和小馬一樣，卻沒有人想過縮小現象也可能發生在恐龍身上，男爵大膽的學說一直遭到忽視。但到了1970年代末期，古生物學家對白堊紀末期外西凡尼亞恐龍再度感興趣，也讓諾普查的侏儒化理論重回檯面，自此得到了眾多支持，部份原因是科學家發現了其他恐龍化石，從而證實哈札格恐龍確實比歐洲、亞洲和北美等地區相近的恐龍小很多。
我自己近期的研究就支持了諾普查的想法。我研究了1970年代採集自外西凡尼亞鐵礬土礦場的白堊紀初期化石，在其中發現了許多非常小的鳥類和翼龍，從保存的翅膀化石來看，我推測這些生物應該能夠長距離飛行，如同我2010年發表在《古生物學》的論文所述，這正是我們預期，在孤立島嶼上會發現的飛行動物物種。事實上，保存在鐵礬土礦場的物種，和往東幾百公里、諾普查在哈札格發現的物種非常類似，而鐵礬土礦場的位置是特提斯海白堊紀群島中的島嶼之一。
利用諾普查發明的技術，我們獲得強烈證據支持他的島嶼侏儒化說。1930年代諾普查發表了一篇革命性的論文：他利用骨骼的顯微構造（即組織學），來證明北美出土、號稱新物種的鴨嘴龍化石其實只是已知物種的未成年個體。他發現高倍顯微鏡下的骨骼薄片組織，可估計出動物的死亡年齡，就像用年輪可推算樹齡。
當諾普查首次提出侏儒恐龍說時，假說的一個弱點就是他無法排除這些恐龍只是未成年個體的可能性，然而，他來不及利用自己發展的組織學技術來解答，即已過世。最近由德國、美國和羅馬尼亞古生物學家組成的團隊，對馬札爾龍進行了組織學分析，斷定這種嬌小的蜥腳類恐龍確實已成年，進而支持了諾普查遺稿對島嶼侏儒化的解釋。他們的結果在2010年發表於《美國國家科學院學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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