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失公平的世代汙名
現在的年輕人普遍承受著社會的刻板印象,諸如「眼高手低」、「草莓族」等,我認為他們的確是在受驕寵的環境下長大,不過這不能完全怪他們,這樣的環境並非他們自己所選,真正需要檢討的是把孩子培養成生活低能的家長和社會。
當社會在批評年輕人弱不禁風的時候,是用上個世代的生存條件來度量現代,這根本有失公平。上個世代所經歷的苦並非是自己的選擇,經濟條件較優渥的現代也不是年輕人打造出來的,他們只能被動接受大環境的結果,甚至被養成了「草莓」。發動這聲批評浪潮的人應先批評自己,怎麼能將孩子放進自己創造的環境,再去責備他們的生存能力不夠堅強。
我並不是要一味地幫年輕人找藉口,他們終究要為自己負責,可是社會必須給他們選擇的機會。孩子該學著做自己的時候,社會和家庭沒有給他們足夠的空間發展自我,在珍貴的青少年時期他們只做一件事情,就是念書,其他的能力因此停滯不前,等到有需要時再說。直到進入了大學,他們才第一次比較深刻地思索自己是什麼,在那之前他們從來就沒有被尊重地視為一個人,以致於大學生還是像小娃娃,很多人的心理狀態其實都很幼稚,可是他們又可以看起來很世故。
以具體行動去除偏見
另一方面,年輕人當然不能只埋怨上一代,但也不代表他們的所作所為可以被縱容,如果年輕人不滿社會給予的偏見,就必須試著剖析自己現在的樣貌,拿出決心來闖出不一樣的可能。事實上,我已經看到許多排斥草莓族標籤的年輕人,正在努力用自己的方式對抗社會,這方面應該要給予他們鼓勵和肯定。
不過,我想強調這應該是一場公平的遊戲,當成年人在責備年輕人之前,也要看看自己改變了什麼。我反而看不出來現在的成年人有任何反省的意願,這是很糟糕的現象,因為年輕人會不斷從上一代身上「複製」所看到的權力操弄、雙重標準,自己做一套,將來要求下一代又是用另一套。
給社會還是給自己交代?
以前的時代工作價值較為單一,不外乎就是要找到穩定、待遇好、薪水高的工作,就算沒想要賺大錢,也不敢擺脫這樣的普世價值。現代年輕人在生活上的多樣性大過以往,有越來越多的年輕人,不在乎一定要走上正規的求職路,也沒有一定要在工作中體現和他們的所學。
然而,大多數大學生在畢業之後,的確承受著相當大的就業壓力,似乎三個月或半年內沒找到工作,就是一件很見不得人的事,甚至會萌生罪惡感。我非常不認同這樣的價值觀,年輕人沒有必要把這壓力往身上攬,即使你隨意亂抓到一個全職的工作,無所謂喜不喜歡,卻好像只是在給家人、朋友、社會一個交代,而不是在向自己交代。
如此的「集體盲目」可以說是來自於父母、學校教育,以及社會結構,嚴格來講這是一種「共犯結構」,他們犯的錯正是基於無知以及窮緊張,導致台灣社會流動著一股「比快」的壓力。這是一個極大的謬誤,孩子從小就被父母神經質地推著與他人競爭,求學路上給孩子製造了許多莫名的痛苦。......
郭力昕簡介:
英國倫敦大學金匠學院(Goldsmiths College)媒介與傳播系博士,政大廣電系副教授。曾任《人間》雜誌圖片主編、《中時晚報》專欄作者,現任「台北電影節」諮詢委員。著有《書寫攝影》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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