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飛飛去世和林書豪崛起的討論,似乎成了台灣寒冷二月的取暖方式。
鳳飛飛是典型的國民歌后,是這個島嶼共同記憶的重要部分;當這個失落成為人們共鳴的緣由,哀悼中的眾人自然會有種聚集在一起的感覺,一種不再疏離和孤單的溫暖。
林書豪的奇蹟崛起和謙卑的態度,則是結合成另一種溫暖。相對於他將一切歸於信仰的謙卑,他過去長期被忽略的事實,和他球場上不可思議的能力,更讓所有觀眾(不只是台灣)都擁有了恢復動力的能量,對未來開始有了充足的企盼。
不過,即使陽光如林書豪,在幾乎沒有任何負面情緒的態度裡,他在二○○九年ESPN專訪時,還是忍不住講了一些關於成長過程所遭遇的種族歧視,像是被稱為「糖醋排骨」、「餛飩麵」和後來ESPN的「Chink」這類的稱呼。林書豪直說這是「種族笑柄」(racial jokes),是「種族汙辱」(racial slurs)。這大概是最有情緒的一次吧,即使口氣是平淡的!
而鳳飛飛去世後,媒體經常提起她在英國讀書的獨子趙彣霖。有一本週刊甚至將徐乃麟等諸多影劇人物送子女到國外就學的詳細情形、相關費用,整理成一目了然的表格。
不曉得他們是如何面對林書豪口中的「種族歧視」?
移民到歐美社會的華人青少年,幾乎不可避免會遇到這個問題。不論是以英語為母語的ABC,還是年幼才跟父母或因讀書到歐美定居的青少年,無一例外。然而,這卻一直是個沒被討論的問題。
一個普遍存在卻沒被討論的問題,只是讓當事人以為一切的問題都是自己招惹的,是自己太笨、不聰明,是自己太遜、能力不足,是自己太矮、身材不夠等等。總之,都是自己的錯,於是只能一個人躲在角落舔自己的傷口。
在臨床工作裡,我常常遇到這樣的個案。他們也許成長為大人了,卻還在面臨這個問題;他們也許找到適當的方式自我治療了,或在國外遇到對這議題夠敏感的治療師;或者,也許像我的個案們一樣,要利用聖誕節這類的長假回來尋求協助。
有一位在北加州長大的第二代,他用英語跟我敘述自己在小學五年級的某個早上,忽然發現先是白人朋友愈來愈不跟他來往,接著是黑人朋友,後來是拉丁裔。最後他只能和一群不太講英文、剛從亞洲來的朋友在一起。
另一位個案原本也可能成為林書豪的。他在聖路易的某一中學校隊許多年,直到十二年級時,黑人教練過來跟他說:「獎學金就留給別人吧,亞洲人是很會讀書的,自己去努力吧。」從此,他就被趕出校隊。
這種種族區隔隨年齡逐漸嚴重,到了大學才慢慢趨緩。
不曉得這些因為各種理由送小孩到歐美的父母們,在觀看林書豪旋風時,可曾知道自己那正值青少年或青年的子女,其實正面臨同樣的種族歧視?只不過是或輕或重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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