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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之迴聲懾人，這可能是來自西周宮廷的石製巨大特磬。有次與賓客陶醉在它那繞樑古音之際，有位朋友掏出一支尋龍杖，他繞著這特磬轉，杖尖總直指中心。眾人稱奇，驚訝這風水占卜器竟如此識貨，於是磁場、氣場就成了接續的話題。身為主人，自然要借題發揮。我述說某日清晨，見一僧人在門外徘徊，稱來南庄訪師，路過此山感到地氣有靈，邀之入內，他見滿室神鬼菩薩，連合十說原來如此。另一日有位醉道士來訪，讚磁場旺盛、此乃龍穴之地。但又反目責我，指新建的花房斷了龍頭，我愧罪請教：龍穴可多？他竟回曰：到處都有。我當然又自我釋懷了。
靈異之士常自稱能感應磁場，功力次之者則藉羅盤或尋龍杖來鑑風水寶地，我總鐵齒的以神怪視之。20年前，我得知蜜蜂可能藉磁場導航，乃急赴美國加州理工學院，拜訪此領域的大師克希文克。他正為遭退稿而惱，原來他從磨碎了的人腦中萃取出磁鐵顆粒，稱這是人類能感應磁場的證據。但《科學》和《自然》的審稿人都不採信。對於蜜蜂，克希文克指其必有磁鐵在身，但要尋之則如大海撈針。我在興頭上，找來博士班研究生徐錦源，勉以重任，要他夙夜匪懈將蜜蜂用鑽石刀切成千萬薄片，在電子顯微鏡下找那謎樣磁鐵。他從養蜂開始，歷經數次蜂螫急診，兩年後終於在蜂腹中尋得奈米級的超順磁顆粒。《科學》接受了這稿件，倒是克希文克仍有異議。
蜜蜂藉磁場導航應非特例，我們嚐此甜頭，就想乘勝追擊，於是能長程遷徙的伯勞鳥和烏魚，都成了利刀細切的對象。然而進展不多，我又有了研究新歡，實驗室裡就只剩下滿冰箱的鳥頭和魚頭了。而徐錦源轉到長庚大學後，仍堅守這題目，續有佳作。
10多年過去了，這領域有了新進展，這期《科學人》匯集了三篇好文章來介紹：〈身體裡的指南針〉是總論，〈海中磁航〉是中研院嚴宏洋的讀書心得，而〈蜂之羅盤〉是台大楊恩誠和江昭暟的研究成果。我既欣喜於得知楊和江的實驗支持了我們當年的觀察，也可想像不久後，風水師們更可侃侃而談人腦中的奈米磁鐵和可看見磁場的隱色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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