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台上老時鐘滴答滴答,現在要全球現場連線的班次都很準時出發,整點汽笛聲拔空鳴起,衝出蒸汽白霧,整節老火車頭嘟茲嘟茲駛進舞台中央,在全場觀眾的驚呼聲中,路易威登號快車,乘載著15年的精彩片段,就這樣,停駐在2012年秋冬季節。大家紛紛舉起手機相機,鎂光燈閃爍簇擁記錄下這震撼的畫面,一整車的模特兒,魚貫步下火車廂,盛裝戴上高聳禮帽,搭配over size的飾品,復古的沙漏輪廓顯得高貴優雅,每個人的身後還都跟著一位手提大包小包的隨從行李員。
Marc Jacobs很擅長把大家帶往不同的年代、國度、故事裡去,巡迴世界繞過了東京原宿街頭、俄羅斯雪地、中國宮廷、非洲叢林、巴黎花園、這次是進入歐洲快車的老電影裡去。Martin Scorsese電影《雨果的冒險》裡那座1931年的巴黎火車站,和講述時光流逝的大鐘,華麗炫目的技法和靜默的哀愁,也和Marc Jacobs這季的表現不謀而合,很可以考慮下一波核心價值廣告邀請馬丁名導合作。
現在很著迷在舞台上玩電動道具,從真的噴水池、復古兩層樓升降老電梯、旋轉木馬,到這次的蒸汽火車頭,充滿童心曾經提著海綿寶寶電視包出場謝幕的Marc Jacobs,把每季的羅浮宮庭院的白帳棚時裝秀場變成一個個遊樂園,散場後觀眾一擁而上,爭相拍照留影遲遲不肯散去的歡樂氣氛,就像來到迪士尼還是環球影城一樣。除了可供玩耍的機具,樂園也要具備可供合影的人偶,之前有拿雞毛撢子的女僕和觀眾,這次Marc Jacobs自己當主角,把後台採訪搬到火車車廂上,他的好友嘉賓一一登車向他道賀的畫面,這些原本私密的後台鏡頭,現在在大眾面前公開上演,只是場景是高高在上的貴賓車廂,大家在車下搶鏡頭。心情很嗨的Marc Jacobs,興致一來把頭手伸出車窗外,讓攝影師們盡情拍照,又是引起一陣轟動。大家都把現場照片即時上傳分享,這個免費傳播全球的速度與量,也是行銷手法中很高明的一招。
Marc Jacobs外表是時尚圈中的明星級設計師,內在其實也是個十分具有商業頭腦的企業家,接掌百年老店,不但要把傳統招牌擦亮,還要挑戰新世代的潮流變遷,「一方面是古典保守的古老路易威登國度,另一面是引領時尚潮流的時裝世界,兩者並行。我認為兩者相距越遠,就越能顯得相輔相成。所以我們有攝影家Annie Leibowitz拍戈巴契夫、凱瑟琳丹妮芙、阿格西的品牌核心價值廣告,以新視野展現路易威登傳統工藝和旅遊文化,同時我們也有Mert Alas及Marcus Piggott負責攝影的時裝系列廣告,用明星名模演出華麗摩登的新風尚。所以我說兩個世界越有距離,兩者之間的化學作用反而越大。」
從有著自己專屬圖案徽章,定位為packager打包行李專家創業開始,Louis Vuitton的旅行箱王國,在Marc Jacobs入主之後的15年,已經脫胎換骨,客層從皇宮貴族、大明星的專屬訂製,到今日上班族都會女生都想擁有的必備商品,年輕流行人可以不用只是傳承媽媽的LV包,而能選用搭配自己街頭服飾的時髦款式。「在Marc Jacobs進來之前,Louis Vuitton沒有成衣、沒有流行鞋款、手提袋、男性時裝或女性時裝,也沒有精緻珠寶,現在卻一應俱全了。」
yves Carcelle,Louis Vuitton總裁兼執行長認為「他一切從零出發,如果說我們在LV內部已經建立起時尚產業,的確應該歸功於Marc Jacobs,他解放了這家公司的創意能量。」Marc Jacobs移師巴黎的年代,正是法國老牌們開始找英美年輕設計師重振雄風的契機點,John Galliano進Dior,Alexander McQueen到Givenchy,Michael Kors做CELINE,Tom Ford接了YSL,當時的巴黎充滿生機。轉眼這些時尚舞台上的明星McQueen、Galliano、Tom Ford一個個消失、淡出,大家的注目焦點愈來愈集中在Marc Jacobs身上。看他現在穩穩的運作Louis Vuitton和自己的品牌,48歲的身材練成精瘦到可以穿緊身舞褲和川久保玲的洋裝,其實也歷經一段壓力爆大的黑暗期。
從襯衫毛衣戴眼鏡的休閒美國學生形象,突然被扒光衣服,裸露出16歲就開始累積的33個刺青,轉身性感偶像登上雜誌,90年代初期,他玩世不恭有點頹廢的每晚出現在夜店,據說紐約有一半的男同志都很哈他,他也從不諱言曾有藥物成癮的困擾,「是好友Naomi Campbell幫助我遠離毒品的」,當時他潰瘍性結腸炎的病情,連可體松和類固醇都失去療效,醫生建議割除結腸,但他轉求營養師,徹底改變生活習慣,戒除惡癮,大量運動,才造就了今日的肌肉型男,「別人怎麼看我,會決定我怎麼看待自己,所以,當別人稱讚我外貌好看的時候,也會刺激我想要更加努力,我現在看起來比二十年前還要更年輕。」
除了外表,心境也影響人至深。龐大壓力下,接近時裝週幾乎無眠的那幾個禮拜,平時就煙不離手的他,簡直就只靠著尼古丁和咖啡因過活。從20幾歲開始長期看心理醫生,他不大願意提及自己的原生家庭,他們已經二十幾年沒有聯絡,但你似乎可以感受到他心裡一直住著一個渴愛的小男孩。在感情路上,跌過幾次跤,曾有一段時間,狗仔老跟著他和男友的負面八卦,直到他遇見時尚公關Lorenzo Martone,一切歸於大家祝福著的平靜,但他們結了婚又分手,現在依然維持最親密的好友關係。在火車上,Marc Jacobs花蝴蝶似的盤旋在明星好友和媒體獵取的鎂光燈焦點之中,Lorenzo就靜靜地待在鏡頭外,靠窗坐微笑著在他身後陪他共享這一驕傲的時刻,「我們依然是經常聊天的好朋友。」
Marc Jacobs現在的家人,是身邊和他相處有如家人般長久的一班老友,相交二十年的Sophia Coppola說,「我們是好久好久的老朋友了。」Naomi Campbell也說,「認識他時才十幾歲,我跟著他跑遍全世界,不管他到哪裡,總是能把那裡調適成自己的世界。」先前他在紐約Mercer飯店住了十年之久,三年前買下曼哈頓的房子,西村的別墅,終於搬進去,以及艾菲爾鐵塔附近的巴黎公寓,讓他落腳生根有了家,「現在可以舒服地待在家裡和狗狗們一起看DVD,」Sofia Coppola說,「去他家總是很開心,有時候他會作菜,我們稱之為大人的晚餐。他家還有很棒的藝術品,有正式的收藏,也有輕鬆的擺飾,我覺得這就是他獨特的地方。他在浴室裡放了Kurt Cobain的照片,還有迷你版的Andy Warhol畫作以及Ed Ruscha的傑作,房子裡處處都是藝術。」
大家一開始,怎麼也想不通,古典優雅的Louis Vuitton要如何與紐約和東京街頭的前衛藝術結合在一起,兩個極端世界的人要怎麼同時都能買帳?
一路上與許多藝術家跨界合作,成功將藝術推上商業模式,在業績上也大收紅盤,因為他自己就是熱愛藝術的收藏家,身邊也有很多藝術家好友,John Currin、Rachel Feinstein、Elizabeth Peyton,邀請了Richard Prince合作設計包包,「我根本不懂什麼手提包,」Richard Prince說,「不過我就把手提包當成某種機能性建築來創作。」最初讓這個模式一炮而紅的,是因為911之後,世界一片悲愁,時尚界蕭條黯淡到不行,Marc Jacobs有一天到總裁兼執行長Yves Carcelle的辦公室跟他說,「我們不能一直這樣悲傷下去,時尚界應該要為世界帶來歡樂才對,下一場秀我要五彩繽紛又天真浪漫。」老闆點頭之後,他發了封mail給這位曾經在展覽中看過的日本藝術家,邀請村上隆飛到巴黎,「老實說我那時候對時尚了解不多,但我的助理都非常興奮,所以我知道大好機會來了,下定決心要接受挑戰,」他還說Marc Jacobs是「夢寐以求的最佳工作夥伴」,與他共事彷彿像是「一記長傳球」。大熱賣的村上隆卡漫包,接下來還有Stephen Sprouse的塗鴉包,Richard Prince的拼貼海報包,都是以一種完全解構經典Monogram,嚴格說來,已經把傳統破壞殆盡的方式,來重塑新潮的年輕的LV新形貌。這個創新的點子,讓奢華手提包與前衛藝術結合,竟然成為經濟衰退時代唯一好賣的商品。最新的草間彌生跨界合作,更是令人期待。
這15年來,眾多精彩包款在人們腦中留下了印記。巴黎Les Arts Decoratifs為期半年的《Louis Vuitton – Marc Jacobs》展覽中,有一大面包包格子牆,用杯子蛋糕的花邊楞紋紙,把包包一個一個精心裝置起來,站在前面,細細瀏覽每個精彩的包款,每個時尚人都會不斷發出讚嘆,啊這個包曾經陪我去了哪國哪個島拍照,當初揹這個包的模特兒,從女孩變成女人還當了媽媽了呢,每個年代的每個包,背後都有不一樣的小故事,尤其是Vogue Taiwan也剛好一起牽手邁入15年,一同成長的過程,人家用照片寫日記,流行人可謂是用包包在寫日記,而Marc Jacobs創作的Louis Vuitton包,正是陪伴大家環遊世界的親密好伙伴。
由Les Arts Decoratifs時裝及紡織部門首席策展人Pamela Golbin規劃的這次15年回顧展,除了蒐羅Marc Jacobs年代的各項經典服裝造型佳作之外,也把Louis Vuitton的經典行李箱、洋娃娃嫁妝衣箱、當年的古董洋裝、衣版、設計手繪圖稿、客戶名冊帳本,都挖箱寶般的陳列世人面前。還有一尊設計師本人的公仔娃娃在玻璃櫃裡迎賓轉動,腳下穿的是Prada去年最火紅的厚底牛津鞋。經典鞋款用人台腳裝置成八爪輪盤展示,去年Kate Moss走秀的終幕服裝,被黑豹頭人身上鍊穿在鐵籠裡匍匐前進。石雕樓梯上有精靈女模搖著羽扇迎賓,進門大廳旁靜置陳列的黑色火車頭,更是與早上秀上的動態版相互呼應。跳接時空的豐富收藏與展品,加上不時會與觀眾擦身而過的好萊塢巨星Gwyneth Paltrow、Sarah Jessica Parker、Catherine Deneuve、Robert Pattinson、Kristen Stewart,就是熱鬧非凡。整個開幕派對,在淨空了廣場樓梯,Marc Jacobs一身桃紅小洋裝旋風現身之際,達到最高潮!
這是四城時裝週的最後一天最後一晚,劃下了一個充滿話題的句點。早上的火車秀和晚上的大展覽派對,想必仍會在網路、媒體上繼續熱鬧流傳轉載好一陣子,Marc Jacobs總是知道要怎麼在最翻騰的時尚波濤中,站上最高浪峰,選對最好的時機,出最對的一擊。
Dior挖角傳言不斷,「長期以來,我和Dior之間的對話斷斷續續,我不知道,也許將來的某一天,也許幾年,我可能會到別的地方,但此刻我在Louis Vuitton工作,做得很開心,最重要的是要好好完成我的職責。」那一幕,他站在那列滿載驕傲成果的火車上,開心地和好友分享成功的掌聲,眼光裡閃爍被記者稱為「小男孩擊出第一支全壘打才有的光芒」,在屬於Marc Jacobs的旅程中,一段精彩的15年正快轉蒙太奇著,下一段更充滿驚奇的未來,也已經在隱隱閃動,由遠而近,由近而更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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