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畢業後,我進入桃園縣私立復旦中學國中部就讀,那是一九七○年代的後期,各種社會力正醞釀蜂起,我也進入了青春的叛逆期,對一切成規非常不滿,也因此,無法做一個聽話的好學生。
事隔這麼多年,其實我已很難追溯當初的心緒,只依稀記得,心中充滿了躁動和憤怒,很期待激怒師長,以為自己是唐‧吉訶德,進行著反抗,覺得自己不被理解,也不曉得自己究竟是誰。
就在那時候,我每日閱讀各種報紙,剪下副刊上自己喜歡的文章,收集在剪貼本上;我注意到,有一種分行的文體,篇幅或長或短,內容旨意往往可感不可解,我感覺那正是自己在世界的樣態,很快的,開始在筆記本上塗鴉,寫下一首又一首,自以為是詩的篇章。那時我並不懂象徵或隱喻,只覺得有一種書寫的完成,既可孤傲自賞,又能言說憂愁與激動。我很快覺察到自己寫詩之際的不足,我進了書店,買下生平的第一本現代詩集。
余光中先生所寫的《蓮的聯想》。
我在《蓮的聯想》這本詩集中,開始學習到詩句的錘鍛、氣韻的追求,以及聲響的旁通,我開始閱讀更多的詩集,余光中、楊牧、洛夫、鄭愁予……,一直到來台北念書,在光華商場的舊書攤,在台北國際學舍(今為大安森林公園)的特價書展上,買下一本又一本的詩集、詩刊、詩論;我狂躁的青春,或許正因為讀詩、寫詩,得到了安頓。
詩之於我,或許是偶然,有時,我會想像那是上天對我的厚愛,給了我一種憑藉,於空無中書寫,詩就像是通往天堂的梯子。
詩,變成我和世界一種溝通的方式,純粹,自由,無邪,也就不會有求不得苦。
十年前,余光中先生有一特輯在《聯合文學》刊出,十年後的今日,聯文刊出余先生之近作,我們要向這位與永恆拔河的寫作者致敬,並為他的八十大壽而賀。
二○○○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高行健先生來台專輯,亦於本期刊出,在專輯的眾多篇章中,高先生寫了一組詩,印證了他創作的思想和初衷。
在這個有詩有文學的世界,真好!世界因此得以被感知,理解,詮釋,創造。
作者簡介
許悔之台灣桃園人。曾與詩友創立「地平線詩社」,現任聯合文學總編輯。著有詩集《陽光蜂房》、《肉身》、《當一隻鯨魚渴望海洋》、《亮的天》等,另有散文集、童話等著作多部,最新作品為有聲書《遺失的哈達》。曾獲中華文學獎、教育部文藝創作獎、五四青年文學獎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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