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體育選手瑪莉‧皮特斯(Mary Peters)在一九七二年慕尼黑奧運所創下的紀錄,可說相當罕見。一來,她贏得了當屆奧運英國唯一的一面田徑金牌,再者當年她已經「高齡」三十三,不過最重要的是,在現代五項的最後一場比賽中,她以十分之一秒的差距險勝,跌破眾人眼鏡。想當年,要從東、西德的女性選手眼前奪走金牌,幾乎是不可能的。
瑪莉‧皮特斯在一九七二年的慕尼黑奧運奪得「現代五項」的金牌,是少數曾經在跑道上打敗兩德的選手之一。
說到東德,許多人都記得他們出色的體育表現,但一般人對西德的印象就不深了。那場奧運皮特斯想必畢生難忘,因為她的強勁對手剛好就來自柏林圍牆的東西兩側:一位是西德的海德‧羅森達爾(Heide Rosendahl),一位是東德的布爾格琳德‧波拉克(Burglinde Pollak),前者來自資本主義國家陣營,後者則來自共產國家。
東西意識形態的延伸戰場
一九四五年至一九九○年代間,美、蘇兩國各結盟友,在政治、外交上彼此對抗,史稱「冷戰」。那段時期,就連運動賽事都常給人「兩派對立」的印象。
一般認為,西方資本主義國家視運動為個人自由,所以官方力量鮮少介入,體壇往往缺乏醫療與科學團隊支援,要延攬有天分的年輕新血也困難重重。而在共產國家,運動被視為養成「社會主義人格」所需智識與體格的重要環節,所以體育制度在計畫經濟的原則下組織動員,國家窮盡各種技術與基礎建設來支持運動,由上而下管控大大小小的相關事務。這種黑白對比的形象反映了部分事實,但無法完整呈現當時體育場上的全貌。
英國藝術暨人文研究委員會(AHRC)有一項「現代歐洲運動」(Sport in Modern Europe) 研究計畫,該計畫成員最近研究了冷戰期間運動競賽的種種細節,藉此觀察「鐵幕」兩邊當時的互動關係。結果他們發現,冷戰期間西方世界不但跟東方國家一樣,把運動當成意識形態鬥爭的延伸舞台,還偷偷師法東方國家的各種運動目標、訓練方法和組織制度。
在一九六八年墨西哥市奧運會的頒獎台上,美國運動員湯米‧史密斯(Tommie Smith)與約翰‧卡洛斯(John Carlos)高舉戴著黑色手套的拳頭,行「黑人民權致敬禮」,對「黑人運動員雖代表國家上台領獎,但在國內仍飽受歧視」提出沉默抗議。
從瑪莉‧皮特斯當年在慕尼黑的苦戰看來,德國的確是國際體壇的佼佼者。曾有一段時間,正式國名為「德意志民主共和國」的東德沒有多少邦交國,它必須把握機會,透過運動競賽的場合來爭取國際社會的認同,提升政權的合法性。然而,美、蘇兩大超級強權在一九六四年東京奧運會上表現亮眼,剛脫離殖民統治的國家則在一九六八年墨西哥奧運會上威風凜凜,東柏林當局要深思的是:當全世界都在快速進步時,東德要怎樣才能跟上步伐?
眾人仿效的東德經驗
在一九六○年代,大眾普遍認為人類的體育表現有無窮的進步空間。藥物雖然是運動表現突飛猛進的手段之一,但是東德之所以能在國際體壇異軍突起、名列前茅,也要歸功於他們所採行的制度和方法。
東德的學校教育很早就灌輸孩童要在運動方面追求卓越的觀念。
東德在體育場上揚眉吐氣後,西德的體育主管機關開始擔心民眾對這個現象的觀感。他們順利遊說各黨派的政治人物支持體育政策,於是一九七○年代初期,西德聯邦政府將贊助各體育協會的金額提高為兩倍,國家級教練的津貼則漲為四倍。政府成立了各種體育委員會,還設了一個體育獎助基金會,向產業界募集巨額捐款。
同時,西德還舉辦青少年競賽來挖掘體育新秀,設立專業訓練中心及各種體育實驗中學。西德在民主的市場經濟規則下,遵循東德的模式培養運動員,結果成效卓著。從一九七○年代初期到一九九○年兩德統一為止,東、西德的體育佳績可跟美、蘇並列奧林匹克的「四大天王」。雖然西德的實力從來沒有趕上東德,但是兩國都一次比一次進步,就像攀著同一條繩子往上爬時,一個緊跟著另一個的屁股後面。
想向「東」看齊的還不只西德。
一九七○年代初期,曾有國會議員質疑西德官員為何不採用法國人的培訓模式,而是用東德的。實際上法國體育界在一九六○年代末期雖有些不錯的表現,但當時他們也打算開始仿效東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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