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氣低迷,素有「書店街」之稱的台北市重慶南路也籠罩在此陰霾下,許多業者都在努力守住損益兩平的基本底限。儘管現實如此,還是有人願意在此時挺身而出,接手差點結束營業的出版社。
接手老書局 衛護青春回憶
「別叫我董事長,這會不會是樁好生意,我也不知道。」說這話的,是剛剛買下水牛出版社的前客委會主委羅文嘉。卸下政治身分多時的他,穿著簡便休閒服現身,粗框眼鏡下,他的神情顯得相當自在。
還不習慣「羅董」身分的羅文嘉笑說,在接手「水牛」前,他從未蓋過一張支票,過去看慣公部門預算書的他,也是最近才研究起一般公司的資產負債表。說起話來還是像往昔一般溫煦的羅文嘉,絲毫沒有企業家的精悍氣質,這樣的他,怎麼會突然想買下一家出版社呢?
這要說回二年前,羅文嘉在東門游泳池和水牛出版社創辦人彭誠晃的偶遇。當時,他剛創辦《二次黨外》雙月刊雜誌,彭誠晃當場拿著一千元向他訂閱,同為客家人的彭誠晃和羅文嘉在此之前有過幾次碰面。但後來不到一年,《二次黨外》不堪虧損停刊。直到今年五月,羅文嘉又寄出一本和中國民運人士王丹合辦的季刊《公共知識份子》,收到雜誌的彭誠晃主動找上羅文嘉。
年近八旬的彭老先生見到羅文嘉,開口就從羅文嘉辦的雜誌,聊到水牛出版社的歷史。老先生越聊越感性,突然問道:「羅主委,我老了,你要不要考慮接下水牛?」彭誠晃一雙兒女各有事業,眼看一屋子買斷版權的書無人繼承,很是感慨。
水牛出版社自一九六六年成立,三、四年級生特別熟悉,是少數的台灣本土老牌出版社。林懷民在二十幾歲的第一本書《變形虹》,就由水牛出版,王尚義的知名作品《野鴿子的黃昏》也是水牛出版社狂賣幾十萬本的成名作;除此之外,水牛出版社還接收了一九六八年被列為禁書的文星叢書版權。羅文嘉看著彭老先生手中的圖書目錄,高中時期的那片啟蒙書牆彷彿映入眼簾。
拜別彭老先生後,羅文嘉陷入長考。
「文嘉你千萬不要感情用事,不能再繼續浪漫下去!」旅行與閱讀基金會的同仁第一時間這樣勸說。連會計師友人也替他精算:「對現代人來說,那些書和作者都太遙遠了,公司是負債、庫存是負擔,版權書即使再版,市場也很難預估,而且出版的利潤太低了!」
但是當羅文嘉和好友馬永成聊起這件事,馬永成直覺式地反應:「當年李敖幫水牛編了好幾本跟羅素有關的哲學書!」兩人聊起共同的回憶,樂此不疲,馬永成直說可以考慮買下。
最後,王建壯一番慷慨激昂的說詞──「水牛代表一個時代的精華!」讓羅文嘉終於認栽。他說:「這個品牌或許沒有什麼價值,可是這個故事是歷史換來的,你有多少個四、五十年去換呢?這些作者都是經典,這些content(內容)是有價值的,要看你怎麼包裝再運用。」
彭誠晃對於這位接班人很滿意,「能有人接棒我就很高興了!要出書,只出一本太寂寞。」能遇到和水牛出版社同壽、又有熱忱的羅文嘉,彭誠晃覺得,這是上天安排的緣分。
親手除雜草 體會農民生活
事實上,羅文嘉的「念舊」情懷是有跡可循的。自去年年底立委選舉黨內初選失利後,羅文嘉回到桃園縣新屋鄉的老家。先是整頓荒廢的三合院,又將老家的一甲良田規畫為「我愛你學田米」,收成的稻米只做認購募款,所得作為新屋鄉圖書館「弱勢兒童英文班」之用。
羅文嘉的三合院宅邸就坐落在田邊,屋舍正對著一泓大池塘,養在院內的三隻黑狗一聽主人回來,便衝上前去,羅文嘉換上短褲拖鞋,置身這幅農家樂的畫面中,講起種田甘苦。
「第一次除草,那五分地就花了我三小時,起來累得不得了,而且你在田裡,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消滅它!」有機種植最大的難題,就是不能用藥除草,煞費羅文嘉一番心思。「我聽人家說,養田鴨能幫你吃掉福壽螺,順便把雜草踩死。可是我們前前後後養了六十隻鴨子,沒有一隻下過田!不知道是被蛇吃了,還是自己跑掉!」
儘管是跌跌撞撞的農業新手,羅文嘉還是在今年七月收成第一批一期稻作,「看著自己插的秧真實地抽出穗來,直到收成那天,我馬上碾了一批米來煮,經歷過那樣的過程,讓你對每一口飯都充滿感情。」過著農民曆生活的他,八月初才又日以繼夜插完二期稻作的秧苗。
一腳踩進田埂裡,羅文嘉毫不生疏地摘去幾株雜草,和寄生在稻苗上的福壽螺。他笑說,習慣田園生活的節奏,就會了解農民常說的:「地利與我何干?政治干我屁事?」最近的黨主席選舉,他甚至沒有去投票。
昂首觀世事 繼續投入公眾
看似避世的他,其實還是關心時事,七月初,他才寫了一篇投書,批評政府休耕補助政策。此外,大埔事件和文林苑案也讓他很有感觸,「開始種田後,更能體會土地之於人民的重要性。」
羅文嘉的妻子劉昭儀說:「他現在更加珍惜和家人在一起的時間,不管是陪伴我婆婆或是孩子們。」羅文嘉的父親兩年前過世,一連串人生轉折在不知不覺中展開。為了「給孩子一個有鄉野童趣的童年」,她練就一番「很會搬家」的本領,隨羅文嘉在台北、桃園兩地奔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