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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澳古道，被在地登山人譽為香港的清水斷崖，因為一路沿著海岸，風景瑰麗奇美，又兼及不斷穿越古老村落。尤其接近大澳路段緊鄰海崖，壯麗險奇更為人津津樂道。海上天氣惡劣時，此路乃昔時大澳人走到東涌的海岸山路，中途小村居民亦常靠此出入。若能循此古道前往熱門的旅遊區大澳，不備能擺脫搭乘巴士觀光旅遊的習氣，更能深刻感受香港鄉野的情境。
高腳棚屋點綴閒淡馬灣涌
出東涌站，往西過馬路，上一水泥覆蓋甚多的小山崙。此丘乃昔時軍事要津，設置一小炮台居高臨下，如今可遠眺昂平纜車站。
隨即下馬路抵寧靜的馬灣涌。此一小小涌口，乃一典型的大嶼山小漁村風景。近水邊，幾間高腳棚屋，彷彿大澳風景，歷史卻更久。大澳的棚屋早些年因大火幾乎毀盡，現存的多為火災後重建。更前方，街巷彎彎曲曲，盡是兩三層高的老舊村屋，強烈對照著近鄰高樓林立的逸東邨。村內因設有蝦醫海味攤檔，彷彿也還保留著，一點昔日漁村風情的閒淡。
經過村子前的水塘，滷蕨和紅樹林到處青綠著。水泥小徑彎繞，沼澤之後又一村，復一涌地，誠乃風景怡人的郊野海岸。
以機場為背景的清朝古廟
沙螺灣村徑昔日石牆猶在，常有老人閒坐那兒聊天 3 (攝影／劉克襄photo)
再過一港灣，循公路右彎，穿過迂迴的村路後，四周豁然開朗，前方座落一座乾隆年間的古廟侯王宮，裏面供奉了南宋名臣楊亮節。據傳他曾保護宋帝與元軍在東涌灣外海作戰。香港地區供奉楊氏之舊廟不少，多以求鎮服瘟疫保平安為主。隔一水道，不遠處，赤鱲角機場跑道，大大小小飛機的升降盡在眼裡。
繼續前行，沿靠海山腰小徑走至繖頭村。村前豎立多處警告牌，提醒遊人必須沿主徑往前，不得隨便進入村內其它地方。古道一出名，遊客多了，旁邊村子對待遊客總有兩種風貌。想做生意的，星期日掛牌成茶店，為了賺取微薄的飲料和小餐之費用，比過往慇勤。但不想做生意的，害怕干擾，冷漠便罷，甚而有敵視之態度出現。
飛機汽車夾擊下的沙螺灣
繼續上路，翻過一略微高突的小山崙，下行抵人口集聚較多的沙螺灣。初抵甚是幽靜，但這是幻象。旋即便聽到飛機轟隆起降之聲，才驚覺，機場就在對面，僅隔著一小小水道。當地村民掛起白布條，抗議飛機起落的吵雜，更抗議即將興建的第三跑道，但這些反對都如蜉蟻撼樹。為了香港的發展，偏遠而少人知悉的沙螺灣，註定要被犧牲。
除了機場，還有一條港珠澳跨海大橋，未來要橫跨此地到東涌。此橋會是最後一擊，把這個毫無反擊能力的弱勢小村更加摧殘。有一回，帶學生行走東澳古道，從屯門碼頭搭渡輪，特別在此村多停留一點時間，觀察地方風物。一上碼頭講解時，還提醒他們，現在看到的景象，或許是這一客家老村最後的淳樸。
沙螺灣神樹、黃槿與麻鷹
古道旁係一圍村，昔日厚石築牆猶存在。入口則有一大血桐，形成傘狀的遮陰地點，常有老人閒坐那兒聊天。圍村後則有傳說近千年的大樟樹，形容和軀幹之碩大，不下於荔枝窩的五指樟，皆有神樹之氣勢和儀態。我去拜訪時，發現中途有一棵一人抱的沈香被砍伐，離村子不遠，顯見此村落人丁之寥落，風水林乏人看顧了。
旁有岔路通碼頭，海邊也有不少住家。早年黃槿樹形成天然藩籬，擋住海風，保護了內陸的諸多果園和耕地，一如台灣的海岸。附近還有一座乾隆年間的天后廟，老舊器物已有古董之味，仍在使用。
數隻麻鷹在低空盤飛。初冬的原野，朴樹枯枝開始冒出嫩葉和小花，形成油綠的風景。遠瞧時，山坡盡是朴樹發芽之姿，如詩畫般秀麗。
深石村──沒有士多的傳統村落
接下穿過深石村。此地因無士多，常被人忽略其存在。其實這村落散居著不少住戶，果園茂密。荔枝、枇杷和黃皮最多，次為龍眼、大蕉，也有楊桃、桃子和蘋婆等，一路還可見編織用的竹叢廣泛散佈。後來接近大澳時，亦有不少竹林，莿竹反而只有幾叢。
出了沙螺灣，旋即抵達散石灣的三山國王廟，再彎繞一段斜坡，旁有荒廢的深石學校。旋即穿過諸多果園，上抵深石和深屈分界。涼亭、伯公廟和水圳紀念碑座落著。涼亭和伯公廟乃地理分界常有之文物，碑座就不可小覷。細觀之，碑文上記述著引水至深石灌溉的事由。此間難得看到水圳，只可惜溪水乾涸，改為水管。
像清水斷崖的海岸
再前行不遠，抵達一處海崖分岔，往左通往大澳，右下茜草灣。往右，經過嫣紅岩石，紋理詭異滿佈，間有白色花紋，猶如一幅幅中世紀古地圖。海岸雖富的山友，實不宜再往前。循原路走回茜草灣，踏上水澳方向前進。
數隻麻鷹在天空盤飛。水泥小徑變成泥土路，昔時古道石塊仍有保留，或重新整修，算是維修很好的磴道。沿山腰小徑，看著山下海浪驚濤拍岸，遠一點海水深藍如墨，再偶爾抬頭看那象山，山勢雄偉，不免想及東海岸清水斷崖的風景。
延續蜑民漁屋文化
當地人曬鹹魚，此乃當地特產，遊客必買之手信。(攝影／劉克襄photo)
下抵海岸，穿過竹林叢，便抵達大澳。站在山頂俯瞰漁村，沼澤紅樹林，荒廢的田野皆清晰可見。最迷人的風景，合該是那櫛比鱗次的舟屋。通體銀白如魚身亮麗地座落在低漥之河道明，顯是大火後重建的。遠看淳樸，近觀卻是觀光化濃厚的河港。尤其是舊渡河兩岸，儼然如尋常的商業小鎮。但很多攤檔的海產貨品，都非在地物，珠江許多海邊小鎮都有此些貨物。
以前來都是走馬看花，瞧瞧雞屎藤粿的隱姑、豆花阿婆，或者雞仔蛋的炭烤功夫等。但來多了，總會放慢腳步，離開人群稍遠。船屋間，若走得勤快，總會看到好東西。譬如偶有曬鹽、曬鹹魚和製作鹹鴨蛋等傳統生一。術店面也在此營業，更讓人眼睛一亮。
這些都讓過度觀光商業化，因而顯得俗媚的大澳，彷彿有一新的可能，只是力量還嫌單薄。更多創意產業，跟過去的大澳緊密連接，明顯地才開始起步，遠遠追不上觀光的浪潮。
但我多麼期待這一腳步的加快，讓大澳擁有更多過去，突顯更多自己在地的漁屋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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