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斯‧貝茨(Denis Bates)來到西威爾斯博思村(Borth),沿著錫爾迪金濱海步道(Ceredigion Coast Path)漫步。潮水已經退去,不過他可不是遊客。貝茨原本是阿伯瑞特威斯大學(Aberystwyth University)地質學家,那時已經退休,他知道岸灘外海藏了一片水下森林:綿延數里的殘幹和倒木,保藏在泡水泥煤當中。於是他向外勘查。
二月一次探勘時,貝茨發現泥地散置一批燒焦石塊,於是打電話給兒子馬丁。馬丁‧貝茨(Martin Bates)是威爾斯大學考古學家,學校就設在沿路不遠處蘭姆彼得鎮(Lampeter)。丹尼斯還有個兒子叫理查(Richard),是個地球物理學家,於是兄弟倆聯手投入調查。他們記錄牛、馬、綿羊或山羊和人類的殘跡─包括一個小孩子留下的一批腳印。馬丁認為他們發現了距今約三千五百年前的青銅器時代遺跡。他推想,當時有一群小孩在林間水坑周圍照料家畜。
被遺忘的巨獸:從北海海底撈起的長毛象完整骨架。
不過英國離岸不只這處地點有明確跡象顯示那處海域曾是一片陸地。迄今發現的人工製品,許多都和博思村足跡同樣耐人尋味。蘇格蘭東北方的奧克尼群島(Orkney)外海發現了好幾處(顯然都是人工搭建的)石塚,荷蘭拖網漁船也紛紛從北海海底撈出一噸噸陸地動物遺骸,其中也包括長毛象的遺骨。
考古學家早已知道,我們的祖先曾經住在如今為波濤淹沒的昔日陸地。一九三一年,一艘北海拖網漁船撈起一段鹿角矛尖,定年結果為距今一萬三千年前。然而研究人員卻只能就此束手─他們沒辦法到諾福克(Norfolk)岸外四十公里處發掘遺址。
不過,如今新科技紛紛問世,考古學家已經能夠前往英國海岸外的這處沉水大地,還有其他海洋的多處地點深入探勘。他們在英國周圍幽暗的海水底下,重新發現了中石器時代人類祖先一度熟知的山丘、深谷、沼澤和湖泊。這片失落的世界十分遼闊,幅員超過現代許多歐洲國家,足以養活成千上萬人口。
這片沉水江山是一處規模宏大的考古遺址,考古學界投入多年測繪地勢之後,如今正針對若干特定地點深入探勘,期能發現迄今依然深藏不露的東西:人類遺骸。
六萬年前的顱骨碎片,屬於一位尼安德塔成年男子,採自從北海挖出的材料。
數位勘查作業
這片失落世界的規模,在一九九八年首次顯現跡象,當時英國埃克塞特大學(University of Exeter)的溼地考古學家布莉翁妮‧科爾斯教授(Bryony Coles),就是在撈出那截北海矛尖的水域進行調查。她運用冰河地質學準則和海平面水深測量值繪製出幾幅地圖。她沿用BBC《海上天氣預報》(Shipping Forecast) 的多格灘(Dogger Bank)分區名稱,將這片沉水陸地命名為「多格蘭」(Doggerland)。
不過到了二○○○年,伯明罕大學的文斯‧加夫尼教授(Vince Gaffney)和西蒙‧菲奇博士(Simon Fitch)兩位考古學家毅然一試身手,希望能更細密測繪出多格蘭地貌,於是他們延攬企業贊助。多虧了石油、天然氣、骨材和風力發電廠等產業,如今北海已成為舉世勘測最為詳盡的水下區域之一。船隻拖著接收器往來巡梭,測繪海床地質狀況,同時也蒐集了大量震測資料。加夫尼和菲奇只需從中提取相關資訊,就能夠標繪出潛藏海床正下方的遠古地貌,而不只是得知海面底下的地質狀況。
他們從石油地質服務公司(PetroleumGeo-Services,PGS)取得一筆跨產業資料樣本,隔沒幾週就驗證了他們期望的結果:電腦螢光幕上綻放著彎彎曲曲的綠色光輝,顯示現今的多格灘上過去曾有一條河川。加夫尼和菲奇的「火星探測車」登陸成功。不知名江山發出召喚。
他們取得兩萬三千平方公里的資料,繪製出昔日的河口灣、山丘和沼澤地,其分布範圍相當於荷蘭大小。接著他們測試數位地圖,以振動式岩芯採樣管來驗證地表實況,那是種強力鑽岩機,能耐受深海高壓並取得淤泥礫石岩芯。資料顯示,諾福克外海約五十公里處,一度有條蜿蜒河川的地方,起出了一層泥煤,裡面含有榛子、蘆葦、木頭和甲蟲,採碳定年法測得距今八千年前─那是古代獵人熟悉的世界留下的遺跡。「這非常重要,」菲奇說明,「也比派潛水夫下水來得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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