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野狗儘管獵技超群,卻是當前非洲大型肉食動物中數量最稀少的物種。
薄暮降臨,落日金色的光暈漸漸沉澱成一望無際的黑夜。我望向眼前蜿蜒的沙石路,空中瀰漫著一團剛揚起的朦朧灰煙。轉個彎,便看見牠們了。四隻非洲野狗(Lycaon pictus)頂著米老鼠般突兀的大耳朵,彷彿孩童坐的搖搖馬般悠悠晃晃地前進。暮色逐漸漫過牠們,又走了半公里後,牠們突然轉彎,離開沙石路,隱沒在路邊的矮樹叢中。在非洲生活了一年多,我總算親眼見到這種神出鬼沒的動物。
人們看到非洲野狗,通常都是像這樣驚鴻一瞥,倏忽即逝。我們多半只能根據牠們離開時留下的足跡或糞便,判斷牠們剛剛出現在這兒。打從那次第一眼見到這種動物,我就為牠們深深著迷,並開始好奇為什麼要見牠們一面竟如此困難。
要抓住牛羚,出手時得通力合作才行。
獵技高超卻岌岌可危
非洲野狗的數量本就稀少,人類活動對牠們的處境更是雪上加霜。在某些地區,野狗常誤觸盜獵者為了獵捕高角羚(Aepyceros melampus)等更具經濟價值的「野味」所設置的圈套。此外,無知的狩獵觀光農場(game farm)經營者、車禍,以及傳統放牧業者的刻意撲殺(他們認為野狗會威脅到牲口)等因素,亦會減少野狗的數量。野狗的族群規模因此一再縮減,倘若又遭逢巨變(比方這種群居動物爆發傳染病疫情),牠們重新振作的機會就更渺茫了。
其他非洲肉食動物(例如獅子)也面臨幾乎相同的環境壓力,但牠們的數量卻沒有像野狗那樣明顯減少。即使是在那些可用空間遼闊、人為迫害最少的珍稀地區,例如坦尚尼亞的塞盧斯野生動物保護區(Selous Game Reserve), 以及波札那的奧卡萬戈(Okavango)、喬貝(Chobe)生態系,其他肉食動物縱橫其間,非洲野狗的數量卻還是很少。
更令人費解的是,和其他掠食者相比,非洲野狗的狩獵技巧可是技冠群雄。一旦牠出手攻擊,成功殺死獵物的機率是44%。相較於獅子的成功率27%,或是鬣狗的30%,我們就能看出非洲野狗集體狩獵的技巧有多高超。
儘管獵技超群,非洲野狗仍是當前非洲大型肉食動物中數量最稀少的物種,整個非洲大陸只有三千五百到五千五百隻,第二少的獵豹數量則是野狗的兩倍。無論是非洲野狗或獵豹,這些數量稀少的物種都很難與其他肉食動物競爭抗衡。
非洲野狗隊伍沿著波札那的黃昏小路前進。
用吼聲錄音模擬物種相遇
所以,問題究竟出在哪裡?美國蒙大拿州立大學的生態學家史考特‧克里爾(Scott Creel)與南西‧克里爾(Nancy Creel)的新研究結果指出,野狗數量稀少可能是與其他大型肉食動物競爭的結果。當繁殖地點或食物等共享資源有限時,衝突便會發生,無論是同物種或不同物種之間皆然。掠食者之間若打起來,強者通常會殺死弱者。兩位克里爾比較了非洲南部與東部數個生態系的數據,發現在獅子與鬣狗特別活躍的地區,野狗往往特別稀少。
坦尚尼亞塞倫蓋提地區(Serengeti)的研究人員發現,非洲野狗獵到的食物有不少被鬣狗搶走。如果這種掠奪的情況超出野狗能承受的程度,就可能會影響到這些野狗的數量。研究人員也觀察到獅子獵殺野狗的行徑。我不禁好奇,鬣狗和獅子對野狗族群的傷害,究竟孰重孰輕?
為了找出答案,我在二○○五年五月加入了波札那掠食動物保育信託(Botswana Predator Conservation Trust,BPCT)。這個信託組織在奧卡萬戈有個研究區域,科學家在那兒研究多種掠食動物,並利用研究成果研擬務實的保育策略。我有一項研究是利用一系列聲音實驗模擬掠食動物彼此相遇的情境。我帶著獅子和鬣狗吼聲的錄音檔深入樹叢,尋找野狗的蹤跡(這也讓我越來越懂得怎麼判斷牠們的行蹤)。
一旦找到正在休息的野狗群,我就會用擴音器播放預錄的吼聲,觀察牠們的反應。這種實驗方法讓我能夠操控各種情境,觀察野狗在不同情境下的反應,比方獅子或鬣狗的數量增加是否會影響野狗的反應,或者公獅的吼聲是否比母獅更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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