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三年伊始,末日重生後的四天連假,台南陽光燦爛,海安路上人潮川流不息。笑容,洋溢在每個人的臉上。頸上掛著相機的遊客在最知名的藍曬圖前,擺出俏皮姿勢。走累的香港客,拖著大行李箱,隨興倚在「來坐」的藝術創作上,拿著烏克麗麗(類似吉他的四弦樂器)彈奏起來。溫暖幸福,在這南部古城,像音符般流洩滿地。
然而,不說人們可能不知道,多年前,這裡還是斷垣殘壁,寂靜如死灰,長長鐵皮圍起的一座沒人敢靠近的鬼城。在居民耗盡二十年光陰,度過無數悲泣歲月,當愛恨俱已成灰,她,杜昭賢出現了。
一位台南珠寶商的女兒、畫廊主人,因經營問題賠上積蓄,那是她人生最黑暗的日子,就像失落的海安路。擦出火花的那一刻,她好不容易賣畫還清債務,在友人贊助下赴美進修告一段落回來。杜昭賢獲得了重生的力量,但她的故鄉,沉寂十年的鬼城海安路卻沒這麼好運,路面剛開通,街景千瘡百孔。
當下,她做了決定:用藝術讓這條街,重生。 一條街二十年的恩怨情仇,要從一九九三年八月,海安路地下街開挖說起。
從日治時期以來,海安路就是台南極負盛名的百貨街,上百戶商家聚集,繁榮媲美台北迪化街。台南市人買年貨,都要到這裡來,街上經常擠得水洩不通。
「神龍神龍在海安,五條港區無災難。神龍神龍護子民,金銀財寶百姓歡。」地方流傳的打油詩道盡海安盛況。
場景一: 滿心期待,想著地方經濟能更繁榮
「我家前面是中藥房的店面,再來是調藥劑的地方……。」陳鋕銘,五十六歲,從小在海安路長大的檢察官,正一筆、一筆的在紙上畫出家中草圖。這是他們的起家厝,自從他父親在海安路開設中藥房後,家裡自此一帆風順,父親還當上台南市中醫師公會理事長。
轉到街上另一頭,木工廠裡,被大家喚為「阿川伯」的王永川,拿著一小塊、一小塊木頭比畫,像要堆出原本海安路的樣貌,「第一間是賣西藥的,第二間在做魚丸,咱家隔壁、第三間在賣米糕跟烏魚子。」說起海安路的繁榮,八十一歲的阿川伯眉飛色舞,「廟口有一個廟埕,賣魚、賣菜、賣肉,攏嘛有。」他在海安路上住了大半輩子,老房子就有八十二年的歷史。
另一間店面,忙碌身影穿梭,他是三十一歲的莊世滄,從祖父傳下來的花生湯店面,就開在這兒。
他們都住在這條街上,年紀各異,談起記憶裡的海安路,卻是同樣的錢潮滾滾景象。但一切,在大怪手開進街上那一刻,戛然而止。
當時台南市長施治明提出政策,希望在海安路開發地下三層樓的地下街,原本只有十米寬的道路,須拓寬成四十米,上頭的商家、居民都得搬遷。縱使徵地賠償金不多,但施治明用編織出的美夢,說服他們勉強點頭搬離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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