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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好笑。整個冬天我最怕的事情，不是起床，不是洗澡，而是洗襪子。因為襪子實在是一種很神奇的東西，妳買來是一雙，穿上時是一雙，脫下時是一雙，丟進洗衣機時是一雙，然後，噹噹，從洗衣機要拿出來掛晾時，它就變成單隻了。或是，真的特別留心，確保它不要被洗衣機裡那個神祕黑洞吸走，但是晾乾要收下來時，另一隻又不知道跑哪去流浪了。
忘了在哪部電影裡看到的，等到有天妳兩腳一蹬上了天堂，入口處會有個使者遞給妳一個大竹簍，裡頭滿滿都是單隻的襪子，說：「喏，妳這輩子掉的襪子都在這兒。」真的，我相信一定要等到那時，才會人襪重逢。我就是這麼一個，連襪子都搞不定的人。想當然爾，想要我的家收納整齊有序，也是不可能的事，講得好聽一點叫隨興，講得生活化一點叫隨手，講得苛刻一點叫隨便。但反正我一個人住，自己看得過去就好。可是我又經常飛來飛去，二十多坪的一房一廳，變成兩隻貓的城堡。牠們在裡面隨興又隨便，但總有求於人：每隔幾天，我會請哥哥來幫牠們換貓砂、添水糧。哥哥對我家的雜亂，久了，也就見怪不怪。
上個月，和家人們一起去日本九州自助旅遊，我因之前去過兩次，所以負責規劃行程與帶路。有一晚，住在由布院溫泉旅館的通舖。當我打開我那輕量型行李箱時，我哥發出好像料理東西軍吃到究極美食的讚嘆：「天啊！妳的行李怎麼可能這麼整齊！！？？」我這才比較一下我和其他人的行李。沒錯，我所有東西分門別類用小收納袋裝好，行程表住宿券等列印文件還用防水袋套好，內衣褲和充電器線頭絕對不會露出來，穿過的和乾淨的衣服一定分開，大袋小袋井然有序地乖乖並躺在箱子裡。
這時我才發現，性格決定命運，我是一個收納白痴，卻是一個打包達人，所以註定在外面跑來跑去。我多喜歡電影《型男飛行日誌》裡帥氣的喬治．克隆尼啊，他流暢敏捷的機場動線，他精巧簡潔的打包技術，這些我都堪稱是飛行界的型女，但和他不一樣的是，我無法把家裡的東西裝進一個箱子裡，我無法把人生淘汰成一只後背包。
就如這趟九州之行，我就帶回了四個陶杯，五大本文學雜誌特輯，這些東西堆堆疊疊，甚至把一隻襪子的空間都擠掉。這是無生命的牽絆，有生命的才真正掛心。兩隻八年前收養的流浪幼貓，現在長成了兩隻小老虎，像兩個小大人，當我遠行歸來，拖著行李箱進門時，總得面對牠們或因貓科本能消耗體力、或因思念難耐轉而報復，製造出的一屋狼藉。我一邊收著，又一邊把新的戰利品拿出來。
在我做這些動作時，總想著，真的，總有一天，我要這些東西都裝進一個箱子，我的生活將被我打包得服貼安妥，我可以帥氣流暢地轉動著它們，直至海角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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