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居高不下的房價,前中國國務院總理溫家寶在離任之前拋出「國五條」的震撼彈。依照「國五條」的規定,出售自有住房按轉讓差價所得的20 ﹪計徵個人所得稅。消息一出,不少城市開始湧爆離婚潮,其目的無非釐清夫妻雙方房產,藉以規避房屋交易帶來的龐大個人所得稅。
親密關係中的不確定性
單身不見得是自由選項,有時是種權衡得失之後的無奈。(攝影/photo_CFP 漢美易華)
婚姻,親密關係的法律形式。婚姻的結成,就像是一種契約關係。在契約當中,「情事變更原則」大約是契約改變最抽象與不確定的理由。在中國,「情事變更原則」所產生的中國式離婚隨著歷史的波折與社會變遷幾度出現。
1970 年代末期,上山下鄉的知青們得以返回城市,不過,城市提出的接收標準是單身知青,這使得已婚的知青們只有透過假離婚返回城市。中國式離婚的再度出現,則是在中國快速的社會變遷當中,生活消費物質標準的變動,在「計畫趕不上變化」的情況下,屢屢成為婚姻關係嚴峻的考驗。2000 年之後,關於婚姻考驗的題材成為流行文化重要的一環。流行文化之所以成為流行文化,有時是因為明星效應,然而,更多時候則是因為小說或是電視劇文本與社會現實的相契。2000年,導演馮小剛的《一聲嘆息》剖析了一個中年男性徬徨的心情——對婚姻的厭倦與對愛情的渴望。外遇問題,一時之間成為熱議的焦點。
社會變遷中的中國式離婚
作家王海鴿,有「中國婚姻第一寫手」之稱,2004 年根據她的暢銷小說《中國式離婚》改編的同名電視劇,更是觸動人心。《一聲嘆息》當中的中年男性,事業有成,《中國式離婚》裡的男女主角,卻是城市的中產階級,他們婚姻關係當中的衝突點,便是城市居民的共同心聲。擔任小學老師的女主角林小楓,深覺在公立醫院擔任醫師的丈夫宋建平是個安於平淡的好人,平日在醫院動手術就連紅包都不收。
然而,小孩的上學問題卻刺激了林小楓要求丈夫改變的決心。想要上重點小學,得交上六千元的贊助費,這是林小楓和丈夫兩人一個月薪水的總和。她清楚地意識到必須設法提高收入,否則過不上好生活。在林小楓的穿針引線之下,宋建平來到薪資較高的外資醫院工作。然而,這樣的轉變卻也為婚姻的破裂埋下伏筆。在林小楓苦心付出之下,宋建平事業蒸蒸日上。但林小楓卻因全力付出,無暇顧及本職工作,最終下崗。兩人的婚姻關係便因社會地位的反差瀕臨破裂,最終走上離婚之途。
《蝸居》:城市居民之痛
在人與金錢物質之間,2007 年的《蝸居》將親密關係中的現實因素帶上高峰。同樣畢業於重點大學的姊妹海萍與海藻,分別走向不同的人生。海萍的丈夫蘇淳在公家單位工作,薪資不高但生活穩定。海藻則是成為官員宋思明的二奶,另一種親密關係的形式。
立志買房的海萍,在人脈廣闊的宋思明的安排下獲得教授外國人中文的機會,這是個高薪的外快。作為小三的海藻,過著物質優渥的日子,甚至懷上宋思明的孩子。但宋思明卻在政治醜聞被抓到把柄的情況下,於一場車禍中身亡。
一對姊妹,一組截然不同人生的對照,如何在城市中立足是其共通點。《中國式離婚》與《蝸居》可說是中國城市居民對變遷中的婚姻關係的自我質問。「您一個月掙多少?」幾乎已是中國城市居民相互見面時探問對方近況的問候語,城市居民在高物價時代的壓力不言可喻。物質,成為考驗親密關係的重要指標。
農村版中國式離婚
作家劉震雲,很多人對這個名字的印象就是賣座電影《手機》、《一九四二》的原作者。事實上,劉震雲早在1980 年代末期便曾寫過幾篇官場小說,他2012 年的作品《我不是潘金蓮》便從社會現實面再對中國式離婚進行質問。中國式離婚不是城市居民的專利,農村也有農村的問題,只是主題轉換。
中國實施一胎化政策,第二胎則必須向政府繳交罰款才得以擁有戶口,有了戶口小孩才能上學,而罰款因地方與個人收入而異,從大城市的數十萬到農村的數千元不等。但是,公務員、教師等公家單位人員生下二胎者則將被離職處分。《我不是潘金蓮》便從二胎的故事開始。主角李雪蓮生了第二胎,雖然在農村二胎交幾千塊就能解決戶口問題,但是其夫秦玉河是公家單位的員工,二胎將使他被迫離職。於是,他們只有離婚解決問題。對李金蓮來說,離婚僅是形式上的,她和丈夫仍是實質上的夫妻。不料,秦玉河卻趁這個機會與他人再婚甚至生下子女。
為此,李金蓮開始走上上訪之路。在她看來,秦玉河不是個東西,要離婚可以,不過,要先證明原來的離婚是假,然後再「真正」離一次婚,這真真假假正是小說的精彩之處。此外,小說也直搗為人詬病的上訪問題。李金蓮上訪過程中地方官員不是不理不睬,就是互踢皮球。直到李金蓮上了北京陳情之後,地方官員甚至對她言聽計從,唯一要求就是不要再到北京上訪。整個過程猶如官場現形記。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中國的順口溜。賣房要徵更高的稅、生二胎要離職,人們以離婚以對;人們所想到的,都是對策,而不是政策是否合適的討論。絞盡腦汁想著對策的人們不斷跟政策賽跑,沒從根本入手,社會生活的不確定性始終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