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柏金斯牽引棍「治療」病人可不太痛快。
這個實驗再單純不過了:比較一種鎮靜劑與一種興奮劑的效果。研究人員找了五十六名志願者,按時服用一劑或兩劑藥丸。分析了結果之後,結論很清楚:服用鎮靜劑的人,比服用興奮劑的人更容易感到困倦,比例是2:1;服用兩劑鎮靜劑的人比只服用一劑的更為困倦。
這個結論看來理所當然,唯一的問題在於:那些志願者服用的既不是鎮靜劑也不是興奮劑。他們拿到的是同樣的化學品,無害也無用,唯一的差別是:「鎮靜劑」是令人放鬆的藍色,「興奮劑」則是令人雀躍的粉紅色。那種藥丸,即使一次服用兩粒,也只是吃下兩倍沒作用的東西。
心誠則靈的神效?
美國辛辛納提大學醫學院巴瑞‧布拉果教授(Barry Blackwell)於1972年發表這項研究。它揭露的不是新藥的療效,而是更有趣的現象:心(靈)可以影響身(體)。這篇報告已成為研究安慰劑效應的經典作。安慰劑的英文placebo來自拉丁文,原先神學家用來表示「我想討主的歡喜」,後來醫師用以表示「用來討病人歡喜的物事」。安慰劑效應指的是:只要相信治療有效,就足以讓人病情好轉。
從那以後,在醫療的每一個領域都能看到安慰劑效應的應用。為憂鬱或疼痛折磨的病人,對安慰劑的反應特別強烈,無害的療法往往能改善病人狀況,效果與「真正的」醫療手段相當。但是,安慰劑不只能改善與心有關的狀況。讓氣喘病人使用不含有效成分的吸入器,他們的呼吸會變得順暢─他們的支氣管擴張了,就像施用過真正的藥物一樣。
安慰劑效應究竟強大到什麼程度?它到底是怎麼回事?醫師應該多多利用嗎?這些都是醫學最棘手的問題。它們的答案可以釐清許多議題,例如順勢醫學之類的輔助療法,以及信任在醫療中扮演的角色。
直到最近,大多數人對安慰劑效應仍然抱持負面的看法,利用它治療病人有違反醫療倫理之嫌。不過根據歷史學者,安慰劑效應在醫師這個行當的興起過程中,扮演過關鍵角色。古代文獻,例如三千五百年前古埃及人寫在莎草紙上的「埃伯斯草紙醫典」(Ebers Papyrus),描述了許多醫療手段,有的利用有潛在療效的材料,例如蜂蜜與罌粟籽;此外還用了五花八門的物事,從鉛礦到動物糞便什麼都有,它們的療效可能大部分來自安慰劑效應:病人發現某些療法真有其效,繼而信賴醫師用的其他療法。
到了十八世紀,醫師開始試著區辨哪些醫療手段有直接療效,哪些則是安慰劑效應。而使用安慰劑,並不總是被視為江湖郎中的技倆。在當時的文獻中,安慰劑的定義是「普通的療法」。
1800年,英國醫師約翰‧哈葛斯(John Haygarth)發表了他的研究後,這種態度就開始轉變了。那時,美國人伊立夏‧柏金斯(Elisha Perkins)發明的專利「柏金斯牽引棍」由他兒子傳到了倫敦,說是可以治病,只要將棍尖靠在患部二十分鐘,即可將病原抽出體外。這牽引棍長不滿八公分,他宣稱是以特殊金屬製造的,能釋放神祕的「電物理力」治病。哈葛斯以柏金斯牽引棍與木質仿冒品做實驗,發現它們的療效一樣:無論使用正品還是仿冒品,都能使五名關節炎病人中的四人覺得病情改善。
哈葛斯的結論是:實驗結果證明「在想像力的煽風點火下,希望與信念的熱情就能造成神奇的效果」。不過,不是每一個人都以積極的態度看待哈葛斯的發現。美國的醫師認為柏金斯牽引棍無異偽藥;哈葛斯發現它其實是以暗示的力量奏效,反而成為輕視安慰劑效應的理由,而不把它視為另一種治療手段。
其他人採取更為慎重的態度,他們認為哈葛斯的研究證明了:評估任何一種新療法,都必須考慮安慰劑效應。最早提倡這一觀點的人,有些是採用順勢療法(homeopathy)的醫師,那時這種療法正逐漸流行。反諷的是,儘管順勢療法很早就開始採用「控制安慰劑效應」的試驗來檢驗療效,它卻被貼上了「療效不過是安慰劑效應」的標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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