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數天,從詭譎而又充滿壓力的,夢中醒來,而且都在凌晨兩點半左右。
五月的時候,有一趟中國大西北的旅行,連續數夜的夢,不由得在旅程中心有所思。
是因為空氣太稀薄了嗎?抑或這裡有過太多征戰和死亡?「春風不度玉門關」、「西出陽關無故人」等等大家耳熟能詳的唐詩句子,變成生動的地理現實,是的,烈日灼身,荒漠千里,做為旅者的我們猶有現代化的交通工具,古代那些戍守邊境或出了關的人,要如何忍受一天又一天重複而危險的日子?
而我,很少在旅行中做夢的。
這趟旅行,和一群文友為了敦煌莫高窟而去。
在一個隋代開鑿的石窟中,我上望窟頂,整部燁燁生光的《法華經》,每一品都被畫於其上,化城喻品、觀世音菩薩普門品……等等,工匠們以具象的方式將《法華經》描繪下來,那時候,社會地位並不高的畫師工匠懷抱怎樣的心情呢?欲求心安得保佑的商賈、還願祈福的官員,他們的心境甚能理解;至於眾多的畫師工匠,他們懷抱著什麼樣的願力呢?讓他們在低劣的生活環境下可以完成這個人類文明的壯闊奇蹟。
壯闊而深邃的奇蹟。
在敦煌的時候,遇上了四川大地震,芮氏規模八。我不由得想起許多年前,去義大利聖方濟的Assisi古蹟,數年以後,面對一次強震,古蹟就此面目全非。
人類的一切作為,比起大自然或者說造物者的意志,顯得如此渺小。
但人類,終究是有希望的,如同《法華經》的描述,再大的變故,地裂處都會湧現出無數的菩薩,菩薩會有所饒益、歡喜無悔,菩薩就住在人的心裡。
一連數夜的夢,我把它當作一種感應,雖然莊子說:至人無夢。
從夢中回到現實的時候,現實有了不一樣的意義。
旅行,身心被投擲到另一種狀態,彷彿電腦軟體的更新與升級,閱讀也是。
◎作者簡介
許悔之台灣桃園人。曾與詩友創立「地平線詩社」,現任聯合文學總編輯。著有詩集《陽光蜂房》、《肉身》、《當一隻鯨魚渴望海洋》、《亮的天》等,另有散文集、童話等著作多部,最新作品為有聲書《遺失的哈達》。曾獲中華文學獎、教育部文藝創作獎、年度詩人獎、五四青年文學獎、金鼎獎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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