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奔波在高速公路，「我很喜歡研究與教學」
因為喜歡研究，所以我選擇念博士班。只是沒想到當我們沉浸在學術裡多年後，把頭望向現實社會時，這個世界已變得這麼嚴酷。」政大東亞所博士班畢業的徐文路，是全台流浪博士大軍的一員，靠著到處兼職的教學工作維持基本生活。對於這幾年出現的「流浪博士生」現象，他顯得有些無奈。
從台南到台北的四個半小時車程，是徐文路每周教學生活的起點。徐文路教學的第一站是輔大，早上八點多搭車北上時，若有空閒，他還能在車上小憩一會兒，為接下來的教學馬拉松養精蓄銳。
中午抵達台北後，徐文路先在輔大上四小時的課，傍晚結束後，他帶著行囊匆匆跳上計程車，趕往台藝大教課，然後在一整天教學畫下句點時，搭車轉往新竹，為隔天的課程做準備。
「到新竹已經累攤，找個小旅館睡一晚，隔天繼續到竹教大和交大上課。連續上完一整天，我得繼續移動到台中，準備第三天在逢甲的課。」每周三天密集在五間學校、二十一學分的教課結束後，徐文路才回到台南的家，為緊接而來的下一周做準備。而這樣的日子，他已經過了五年。
四十歲的博士 平均月入三萬多
根據教育部去年五月的調查，全台像徐文路這般逐教職而移動的兼任教師，大約有八千一百多人。「以鐘點費六百三十元計算，我每個月大概有五萬三千元的收入。但是因為寒暑假不會有薪水，因此換算下來，我一個月大概實領三萬九千多元。」
但由於各校之間的交通費和住宿費都不低，每個月支出大約一萬二千元，「更不用說這樣通勤有多累，我手上咖啡一杯接一杯，這些也是成本呀……」，徐文路苦笑著說。
至於寒暑假期間又該怎麼過生活？徐文路說，就得拚命接案子、接演講，有時候跟朋友調頭寸，或是靠信用卡先過。當記者問到家裡是否會幫點忙時，徐文路搖頭，「這不是家裡幫不幫的問題，而是你都四十多歲了，敢和家裡拿錢嗎？每個暑假都拿嗎？」
曾經徐文路也想考個計程車駕照，只是現在計程車也愈來愈不好做了，經濟不景氣，開計程車的人多、競爭大，大家也就不好賺。前一陣子博士生賣雞排引發正反論戰，「但是你知道嗎？要去做個小生意、賣吃的，還得先有一筆錢才有辦法，以我現在的薪水幾乎和支出打平，哪有錢去投資小生意。」徐文路感慨。加上自己已經年過四十，要再轉業其實很困難，因此選擇繼續在學術界工作。
為了一紙聘書 配合評鑑討好學生
雖然無法與正式教師一樣擁有穩定的工作，但兼任教師同樣背負了教學與評鑑的壓力。「像我在五個學校兼課，光是期中考的考卷就五百張，期末再加五百張，而且大多是申論題，改起來相當累人。而且最累的是『抓抄襲』，許多看起來怪怪的答案，我們就得花很多精力去網路搜尋，證明這個答案不是網路抄襲的內容。」徐文路說，這些工作都要花上許多時間，但卻沒有計算在工作時數內。
不過即使是非正式教職，當學校進行評鑑時，徐文路也得配合這些流程。但繁瑣的評鑑內容，一個課程最多得要填上四份問卷，「評鑑結束後我們也無法得知結果，可是不填又不行，因為不配合評鑑，學校可能下學年度就拿這當理由不再續聘。」
另外評鑑的過程中，若最後結果不及格，老師甚至會面臨極端羞辱的狀況。過去曾擔任兼任教師的王雅雯（化名），就曾經因為評鑑不合格，被學校要求拍攝教學過程後，轉交其他專家給予意見和指導，評鑑成為教師是否續聘的條件，讓許多老師為了通過評鑑煞費苦心，「像評鑑其中一部分是由學生填寫課堂反應問卷，許多老師為了通過評鑑，只得拚命討好學生，結果整個教學本末到置。」
希望多點尊嚴 別讓現實磨光了熱情
到處奔波兼課，難免遇上身體不舒服的時刻，但兼任教師卻不敢隨意請假。因為若課程屬於跨系所的通識課，學生來自四面八方，一旦請假，要能喬到每個學生都剛好有空的時間補課，根本難如登天，「所以就算生病我也多是抱病上場，除非真的撐不下去，或是因為交通因素趕不上，否則我不輕易請假。」在兼任生涯的五年間，徐文路也僅僅請過兩、三次假而已。不過徐文路也坦言，「恐怕只有年輕時可以這樣操自己。」
「許多有家庭的兼任老師，得拚命接課養家，而且每年學年結束後，惴惴不安害怕明年沒課可教、下一餐沒有著落。這樣不穩定的狀況，也影響了許多人的人生規劃。」徐文路說，自己曾經應徵正式教職，無奈學校總是希望先補上留洋回來的博士，或者也會要求應徵者的論文數量，但是對一周有二十一學分課程的他來說，根本已無暇分出心力兼顧研究。
雖然僧多粥少的現況讓博士生尋覓教職愈顯困難，但徐文路仍熱愛著教學工作，「我很喜歡研究與教學，我也有自信能帶給學生許多東西。或許目前的現況很難改變，但我只希望教育部至少給予兼任教師一個應有的薪資水平，讓我們有尊嚴的工作，不至於為了生活磨滅教學的熱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