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文章

超強記憶力

撰文/麥高(James L. McGaugh)、拉波特(Aurora LePort)翻譯/謝伯讓    

重點提要

■大約14年前,有一位聲稱擁有絕佳記憶、能記得久遠以前瑣事的人,找上了作者。

■此人的事蹟公諸於世後,有數百人也宣稱自己擁有超強記憶力。

■測驗的結果,證實了其中數十人確實能記得數十年前某一天發生的瑣事。

■神經科學家正在探究這種「高度優異自傳式記憶」的生理基礎。

2000年春末,本文作者之一(麥高)收到一位名為普萊斯(Jill Price)女子的電子郵件,她正被自己的記憶力所困擾。信件部份內容如下: 我正在思索該如何向你解釋我寫信給你的原因……我希望你可以幫助我。我今年34歲,自從11歲開始,我就有令人難以置信的記憶力……我可以從1974年到今天之間隨便挑選一個日子告訴你,那天是星期幾;我也可以告訴你,當天我做了什麼以及是否發生了重大事件。我不需要事先看日曆,也不需要看我這24年來的日記。

我們當時有些懷疑普萊斯的敘述,但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我們邀請她來到美國加州大學爾灣分校的研究中心,我們在此處研究記憶與學習的神經生理機制。數個月後,普萊斯在6月24日赴約了,那天是星期六。我們很確定那天的日期以及是星期幾,因為實驗室的日曆有清楚註明。但我們很快就發現,她完全不需要日曆就能記得這類事情。

我們很謹慎地與她進行第一次訪談,並且試圖找出一些客觀的方法來評估她的說詞。關於她對自己過去的記憶,我們沒有辦法可以立刻判斷真偽,不過我們可以藉由從她出生以來發生過的公共事件而得知。我們依據的是盧卡斯(Sharon Lucas)當時所著的新書《20世紀的每一天》,書中記載了過去100年來每天的新聞事件。

我們從1970年代中期開始問起,那是她剛開始發覺自己可能擁有異常記憶力的時期。當我們問起1977年8月16日,她馬上回答那是貓王去世的日子;當我們問起1978年6月6日,她說當天加州通過了第13號提案(限制州內房產稅率)。1979年5月25日發生芝加哥墜機事件、1991年5月3日那天影集「朱門恩怨」播出最後一集等。普萊斯的回答完全正確。

接下來我們反過來問她,某個事件的發生日期:「朱門恩怨」裡的主角小傑(J.R.)何時被射殺?黑人金恩(Rodney King)何時被白人警察毆打?(編按:金恩因超速拒捕而遭警察痛毆,引發1992年的洛杉磯暴動)同樣地,普萊斯每次都立即說出正確答案。在測驗中,她還指出書中記載1979年伊朗美國大使館人質危機事件的起始日期錯了。

雖然我們詢問的事件與日期許多是媒體大幅報導過的,但她也能清楚記得那些較不引人注目的事件。普萊斯正確說出美國歌手兼演員克勞斯比(Bing Crosby)在1977年10月14日死於高爾夫球場上。我們問她是如何知道的,她說在11歲時,媽媽載她去參加足球賽,路程中車上的廣播提到了克勞斯比的死訊。她在某一次的訪談中提到,她的記憶是視覺式的:「當我聽到一個日期時,我可以看見那一天、那個月以及那一年。」

在2003年3月的另一次訪談中,這位猶太人正確記起過去23次復活節做過的活動(只有記錯一次)。我們可以透過她保存多年的日記來驗證許多她所說的事情;關於她的某些個人記憶,我們則透過研究中心的記錄來進行查驗。例如,在稍後的一次訪談中,她便正確回憶起所有先前訪談的日期以及詢問的細節。

在我們確信普萊斯真的擁有日記般的記憶力後,我們接著想要知道,她在其他類型的記憶上是否也有相同能力。我們發現,她並沒有「照相式記憶」(photographic memory),換言之,她並沒有辦法記住每天生活所有的零碎細節。例如,她記不住哪一支鑰匙對應到哪個鎖,她也必須靠記事本來提醒自己該做什麼事,當我們要求她硬背某些事物時,她的表現也不佳。

普萊斯確實可以立刻回答11歲後的任何一天是星期幾。她的記憶特點在於高度組織化、隨時可得以及高正確率(自青春期後的大多數日子都是如此)。在普萊斯走進我們的實驗室之前,這種特殊類型的記憶從未有人研究過,我們稱之為「高度優異自傳式記憶」(highly superior autobiographical memory, HSAM)。我們現在正進一步探究HSAM者的心理與生理基礎,期望對這些機制的了解可以幫助我們洞悉記憶的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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