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帶你到處去飛翔
走遍世界各地去觀賞
沒有煩惱沒有那憂傷
自由自在身心多開朗......
我們要飛到那遙遠地方看一看
這世界並非那麼淒涼
我們要飛到那遙遠地方望一望
這世界還是一片的光亮......
聽著詞曲作家李壽全為兒子寫的「張三的歌」,罹患肝癌開刀後躺在病床上的邱瑞金,想起了兒子,不禁流下感傷的眼淚。
今年44歲、從事攝影工作近20年的邱瑞金,曾先後在光華、遠見、康健等雜誌擔任過攝影,直到去年10月,癌症不斷復發,他才不得不離開工作崗位。
邱瑞金雖然正與癌症搏鬥,但從與健康人無異的結實外表及言談中夾帶的爽朗笑聲裡,實在察覺不出疾病對他的打擊。離開了雜誌攝影繁忙的工作,他仍在宜蘭社大教攝影;繼去年《北淡線列車最後紀事》攝影展後,又積極籌劃今年8月的《追悼一位無聲的大師──馬歇‧馬叟影像回顧展》。
幸福,原來這麼近
在職場上,邱瑞金是一位傑出的攝影工作者;放下相機,在家庭裡,他是個怎樣的丈夫?怎樣的爸爸?
家在宜蘭、工作在台北,對兩地奔波的邱瑞金來說,「父職」彷彿是假日的兼差。現在就讀小學5年級的兒子,早已習慣了爸爸的「若即若離」。
抱著「雪隧完工通車,就可以天天回家和老婆、兒子團聚」的期待一年過一年,兒子也一天天的長大,終於雪隧在去年初通車了,邱瑞金卻也告病回宜蘭,不必再為工作往返兩地了。
雖然不是天天回家吃晚飯、陪孩子的父親,但在邱瑞金的心裡,兒子佔有的份量無庸置疑。
邱瑞金清楚的記得,兒子半歲大時,他為工作出差到中南美洲3星期,一個向來瀟灑爽朗的大男人,卻抵不過心中初為人父的柔情,在異地他鄉「想兒子想到哭」。出差結束返鄉時,行囊中竟有一半都是沿途買給兒子的玩具和衣服。
兒子在3歲時曾罹患無菌性腦膜炎,那次驚險的經歷,也讓邱瑞金至今記憶猶新。那是一個星期天的晚上,假日在家的他發覺兒子突然發燒、哭鬧不休,連忙送急診,沒想到小醫院看到兒子瞳孔已經放大,不敢收,他又趕忙轉送大醫院,打了強心針,救回兒子一命,卻已嚇掉邱瑞金半條命。
對孩子來說,媽媽是勤管嚴教的「嚴母」,邱瑞金則是搞笑、陪著玩耍的「慈父」。「兒子小時候屁股很像黑糖饅頭,讓人很想咬一口,」邱瑞金笑著說,他常忍不住真的咬上去。
假日,邱瑞金會開著吉普車載兒子四處去拍照。拍過不少名山勝水、各界菁英的邱瑞金,腦海中最讓他感動的畫面卻是──有一次開著吉普車帶兒子去花蓮拍油菜花田,當時3歲的兒子累得在車上睡著了,看著陽光下兒子可愛的睡臉,邱瑞金第一次覺得:「幸福,原來這麼簡單、這麼近!」
從憂鬱症患者變成抗癌鬥士
「老天爺跟我開了一個很大的玩笑,」邱瑞金說,自己2006年6月份才在康健雜誌做了一期「抗癌重生」的封面故事,跟著文字記者拜訪了十幾位癌症病人,怎知7月底「苦主」就換成了自己。一向注重身材的他,在一次「搖搖樂」扭腰運動造成腹部劇烈疼痛就醫後才發現,一顆存在體內、已經13公分大的腫瘤被擠壓破裂了。得知自己罹患肝癌第3期時,邱瑞金腦袋一片空白,喃喃自問:「怎麼會這樣?!」
事實上,在發現肝腫瘤前,邱瑞金已經被憂鬱症合併恐慌症折騰了半年之久。心悸、亢奮、失眠、眼皮直跳、沒有食慾,整天腦袋不由自主地想些不好的事情,甚至還一度想從辦公室所在的11樓一躍而下。「我整天坐立難安,彷彿心臟的血被抽乾似的,一直狂哭、發呆,」邱瑞金求助醫生,開始吃藥控制,只是沒想到另一波更大的打擊席捲而至,反倒讓他的憂鬱合併恐慌症不藥而癒!
面對人人聞之色變的癌症,說不恐懼、憂傷是騙人的。一開始,邱瑞金曾躲在醫院的浴室裡暗自哭泣,但難得的是,在醫師、家人、親友的鼓勵下,邱瑞金卻能以驚人的速度從負面的情緒中站起來,勇於面對,他甚至還帶著相機去住院開刀,用鏡頭親手紀錄自己的抗癌故事,並把它放在自己的部落格上供病友瀏覽,互相打氣。邱瑞金的勇敢和樂觀,讓他成為「台灣癌症基金會」的「第一屆抗癌鬥士」,但卻沒能躲過病魔的繼續糾纏。
在動手術切除了三分之二的肝臟和13公分的腫瘤後,短短10個月,肝腫瘤又復發,之後癌細胞又轉移到肺,發病至今,邱瑞金前前後後已開了5次刀。今年5月,追蹤檢查發現肺部長了三十多顆腫瘤,醫生宣告已無法開刀,改由吃藥控制。化療藥物「雷莎瓦」一顆要價1,600元,副作用是吃了以後全身起藥疹、手指腳掌起水泡、喉嚨食道有燒灼感、手腳四肢末稍神經刺痛發麻,甚至痛到無法行走,但邱瑞金仍忍痛吞藥,不放棄任何求生的機會。
爸爸生病了!
10歲的兒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邱瑞金雖然不曾告訴過孩子他已罹患癌症,但孩子知道:爸爸生病了,要開刀,開刀很痛。有時孩子還會為爸爸擔心得睡不著覺。
一如在朋友面前總是談笑風生,邱瑞金在兒子的面前也從不曾軟弱過,「兒子從宜蘭上台大醫院來看我時,都是我恢復得差不多的時候,」邱瑞金說。
面對疾病、面對兒子,邱瑞金都可以堅強以對,唯獨面對溝通不良、品質不佳的婚姻關係,邱瑞金甚感無力。「或許在太太心目中,我永遠是一個不負責任的先生與父親吧!」他感慨,夫妻間長期以來兩地相隔和爭吵,早已把感情消磨殆盡了。
「未來還剩下多少日子,我不知道,現在的我只想放下一切,在僅有的日子裡,努力完成未竟的夢想,過一段真正屬於自己的日子,」雖然生病後老婆不離不棄,但邱瑞金卻想掙脫婚姻枷鎖,至於父母失和對兒子可能造成的傷害,他已無力彌補。「兒孫自有兒孫福,」邱瑞金說,緣起,緣滅,生命和感情都有結束的時候,現階段他只求好好過日子,為兒子多留下一些美好的回憶......
那麼,如果真有那一天,他可曾想過要如何跟兒子道「再見」?他又希望兒子將來會怎麼「回憶」這個爸爸呢?「我會把相機、照片全部留給兒子,」邱瑞金說,這些東西雖然稱不上是財產,但對他這個熱愛攝影的爸爸來說,是畢生最珍貴的「無價之寶」!
生命多長,影像紀錄就多長
「我知道,當我自己放棄時,很快就會倒下,」邱瑞金說,他還不想認輸,更不願意就此被打倒,因為他還有很多地方還沒去,還有很多攝影展還沒辦。「我知道,我真的知道,在不斷交錯的快門聲響裡,那千分之一秒的速度,才是這個虛幻的世界中,我與自己最短的距離......」,邱瑞金在部落格裡寫下這段名為「攝影癡的獨白」,描述自己對攝影的熱愛。
席慕容的《詠嘆調》是邱瑞金很喜歡的一首詩──
不管我是要
哭泣著
或者是微笑著
與你道別
我都會慶幸
曾與你同台
人生原本就是一齣
難分悲喜的演出
當離別的燈光
漸漸探照過來時
我就必須唱出那
最最艱難的一幕
請你屏息靜聽
然後再熱烈地為我喝采...
「我的生命有多長,我的影像紀錄就會有多長。」作為一個抗癌鬥士,邱瑞金當之無愧;作為一個攝影工作者,邱瑞金專業傑出;作為一個孩子的爸爸,邱瑞金或許有憾,但求無悔。
邱瑞金部落格
http://www.wretch.cc/blog/sdi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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