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一次台北市長選舉是一場詭譎的選舉。它詭譎的地方不只在於我們從來沒看過藍軍的基本盤跌破三○％，我們也沒看過一個候選人的民調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以如此巨大的幅度下滑，我們更沒有看過一個候選人幾乎每天都在犯錯，他的一言一行像「連」續劇一樣，提供選民們茶餘飯後搖頭嘆息甚至瞠目結舌的娛樂素材。
「連」續劇之所以好看，最根本的原因我之前已經講過了。連勝文是一個靠著「天賦地位」爬到這個位子的人，這種人的特點是不需要努力便已榮華富貴。可是在今日民主的選舉中，一旦他個人的能力與才華，無法說服選民他配得上今天的地位時，那個落差將會以超乎想像的強度來吞噬他。
自誇攻擊防守三元素全到位
最新一集的「連」續劇在前幾天上演，這一集的主題是「外僑眼中的台北」。其實，以政治行銷的角度來看，這部競選廣告拍得不差。政治行銷的學者專家們很早以前就研究出來，一份好的選舉文宣往往要滿足三個基本功能：自誇（acclaiming）、攻擊（attacking）、防守（defending）。「外僑眼中的台北」同時具備這三個元素。這三個元素不僅僅全部到位，而且一氣呵成，彼此加強互補；更重要的，我們從中可以清楚地辨識出競選團隊所欲達成的形象整編工作。
首先，在「自誇」的面向上。整部影片與其說是在探討外國人眼中的台北，不如說是連勝文英文能力的展示。影片全長五分四十四秒，連勝文發言的時間則分成三段，每一段都設定在九十秒左右。精確一點講，連勝文講話的時間共二七七秒，占了整部片子約八一％的時間。
至於那些被邀請來談台北的外國人，十幾個人在片子裡面只講了四十九秒的話，約占整部片長的一四％。其他五％則是串場與空景。這些剪接上的時間長短反映了這部片子的真實想法——片子的重點不在於外國人如何看台北，也不在於如何透過外國人的城市經驗反省自己，整部影片只想傳達兩件事情：一個是連勝文與外國人在一起，另外一個則是連勝文可以直接用英文與外國人侃侃而談他心目中的台北。一言以蔽之，它在打造連勝文的形象。
操作菁英與庶民差別
同樣是在「自誇」這個面向上，我們從片子裡面看到，連勝文一直強調他過去曾在紐約待過很長的時間，然後也曾經在倫敦及香港工作。這個部分是想強調連勝文是有國際經驗的專業人士，他可以在國外工作，也確實在國外工作過。而這種個人經驗，對做為一個首都市長則是有加分作用。換句話說，透過這些對白的設計，他不只強調自身的跨國經驗，同時也把他的對手比下去。這其實是一個老梗，以往國民黨的選戰裡面，很喜歡操作菁英與庶民的差別，講英文、穿皮鞋的「高雅」對照講台語、穿拖鞋的「粗俗」。簡單的說，連勝文要告訴大家，他是傑出秀異的（distinguished）。
其次，在「攻擊」的面向上，連勝文的競選影片，巧妙地把自由經貿區的對話剪進片子裡。在這個議題上，他順勢「攻擊」了在野黨以及他口中那些支持獨立的人。在他眼中，後面這兩種人是反對「開放」的，以至於相關法律「不幸地」被卡在立法院。他在片子裡面強調：「愈是封閉自己，機會就愈少；愈是開放，機會則愈多」。所有閱聽人都不會誤解，連勝文企圖傳達給選民一個自由開放的形象，而這個形象是有說服力的，因為他之前的工作經歷與這個形象是高度重疊。
不過，現在問題來了：一部依據專業政治行銷理論所拍攝出來的影片，為什麼會變成「連」續劇呢？我想，問題的根源，可以從他之前談論內湖與南港的言論看得出來。連勝文那天說：「很多人搬到內湖、南港，發現生活機能不夠，晚上黑壓壓一片。」眾所皆知，這段話立刻成為笑柄。我不想在連勝文的傷口上灑鹽，我只想藉著這個例子說明，他無形間自我揭露的慣習（habitus）。上述這段話的重點應該擺在「很多人」這三個字。連勝文絕對不會無緣無故說出那段話，一定是有人曾經向他反映過這個現象，問題是誰向他反映？那些他口中的「很多人」，如果不是那些住在內湖重劃區坐擁豪宅的人，難道還會有別人嗎？
外配外勞不會成為劇中主角
「外僑眼中的台北」也一樣，它是一部高度自我揭露權貴慣習的片子。同樣是「外國人」，連勝文絕對不會找「外籍配偶」或「外籍移工」來座談，因為後者這個族群以前不曾出現在他的生活裡，現在及未來也不會變成「連」續劇的主角。
這才是問題的癥結。如果政治行銷說穿了是一個形象打造及整編的技術，那麼，截至目前為止，連勝文團隊所打造出來的形象，在在加強了人們對他的質疑。如果這個方向不改，討厭他的觀眾有福了，因為「連」續劇會一直演下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