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鈞甯與鄭元暢,真正的好朋友。兩人同是1982年出生,同樣生命最低潮的都是幾近30歲的那段時光,各自的惆悵都在跨入30歲的那一刻找到鑰匙使靈魂獲得釋放。給人冷靜沉穩印象的張鈞甯,私下人生態度放得很鬆很鬆、非常開朗;而片場裡總是以幽默博得滿堂笑聲、發著光存在感十足的鄭元暢,自述非工作時間的自己,是他的暗場時間,「就是一個地球上在呼吸的生物而已,安靜無聲。」他說。
封面拍攝日的這一天,特別安排張鈞甯與鄭元暢互相採訪對方,一往一來,現場情緒沸騰如同友誼默契大考驗的挑戰賽。氣氛真的很歡欣,然而透過一對好友的對談,我們看到聽到32歲年華所經歷的惆悵、謙虛、獲得,最後是現在的自在。像是每一個人都存在的人生難題,而他們帶領我們一起尋找著答案。這是一個舒服愉悅的夏日午后,空氣裡有種人人都需要的被了解、被鼓勵的感動…
侯孝賢導演把他的所有暗場時間都交代在電影裡,那種很平凡、很緩慢的市井小民的角色氛圍;而我的人生就是,沒有在工作的時候即是我的暗場時間,我是很平淡很平淡,一個在地球上很微小,在呼吸的生物。—鄭元暢
張鈞甯請問鄭元暢…
「你最害怕什麼?」張鈞甯說這是友情大考驗題,因為如果是怕高,會問他願不願意陪她去高空彈跳?如果是怕冷,會問他願不願意一起重遊北海道?結果鄭元暢:「最怕鬼!」「那你願不願陪我去闖鬼屋?」「我願意。」鄭元暢用斬釘截鐵的語氣回答。得分。「你低潮的時候,照亮你的一句話是?」張鈞甯發問。鄭元暢靜默幾秒後,要求稍後作答。「如果要拍一個鄭元暢傳,你會把故事主軸放在自己生命的哪一段經典?」鄭元暢馬上選擇「學生時代」,而且刻意誇張語氣表示這完全是以專業的製片人角度作答。他覺得每個人的學生時代都充滿許多美好的回憶,同時也留下了一些遺憾。
高中時他是個愛玩型的校園風雲人物;而國中時因為課業壓力真的很大,跟很多同學一起為了升學焦頭爛額,注意到有人天生就很會讀書、有的埋頭苦幹還不一定可以考得很好、有些在學校玩得很大,私下很用功…,「人有很多種,那也是我第一次開始懂得每個人是那麼的不同。」鄭元暢接著改以幽默口吻補充道,「以學生戲為主軸,當然也是有基於票房考量和製作成本的考量。」眾人笑聲引爆,彷彿營造快樂的工作氣氛是他的天職一般。這時他延續他經典生命的話題,分享前陣子見到粉絲網路留言惋惜道想要紀錄《你照亮我星球》的經典台詞,但是還來不及寫下來就過去了。
讓他想起長輩說過的一句話:「有些故事或者你想要留下的記憶,當你看完聽完過後,如果你還記得的,就是屬於你的經典;而你不記得的,就代表那對你而言不重要。」這番話意外地照亮了他,也理解了生命中常會面臨的「何謂成就」、「何謂價值」這類質疑自己等等難題的答案。鄭元暢說自己最消沉的人生階段是快要30歲時,「有一段很長的時間,我看我自己,要男孩不男孩,要男人不男人。自己內心很尷尬,不斷在質疑自己的想法、定位、工作甚至一切。
當我有這樣的想法時,不管做什麼都怪怪的。偏偏那時的我處於各方面都想嘗試的心態,製造了很多失敗的經驗,我開始反思才發現失敗不是不夠努力,而是心不夠堅定。後來意外遇到許多不同領域的人得到許多啟發,例如到了大陸拍戲,我看到每個人渾身散發的競爭力,就連Cue演員場次的助理外語能力也都超強的,每件大小事都可以用外語多向溝通。每個人把心放在想要拚,把每個不可能的任務拚著實現出來,而不是把時間花在質疑自己,久之我真的被這種對生命的熱情所感動而改變了。」因此,鄭元暢逐漸跨越對自己的質疑,把30歲後的「心」穩固在堅持與努力上面。
另外,也學會以運動TRX舒壓,「運動狀態中的我是完全放空,所有壓力全部不去想,只任身體盡情流汗。每次累得快撐不下去時,滿腦在想的都是:『我撐得過去嗎?』然後拼命堅持『撐過去!撐過去!』過了,我就過了,過了我就海闊天空了!我覺得運動這件事對每個人都蠻勵志的啊!」他很開心地這樣分享道。
人生很像打電動,一關一關在破,途中妳如果一時打掛掉都沒有關係,中間有點小枝小節的人生,因為需要奮戰一下,才會更有樂趣!—張鈞甯
請問張鈞甯小姐…
「請問張鈞甯小姐,除了在戲中,現實生活中上一次感動到落淚是什麼時候?」鄭元暢一本正經地問。張鈞甯回答有個粉絲3年前寫了一封幾萬字的信給她,這長達10幾張信紙的信都是在罵她,細數她出道後的每個作品,數落她的一切,「前兩天我居然又接到這個粉絲寫的信,裡面寫著她依舊注意著我這幾年做了哪些事?她有看到我的企圖心和努力,然後她怎麼支持我,希望我之後可以怎樣怎樣…我讀完信後就狂落淚。」鄭元暢很有同感地表示粉絲真的給藝人很大的莫名壓力,但是一些很實在的鼓勵,往往也就是來自於他們。
張鈞甯說3年前正是她人生最悵慌之際,在寫論文的那一年。當時希望自己做好很多的事情,包括工作的成績,但因為成果未達自己心中的標準,整個人變得很慌很沒自信,內心無比寂寞空洞,不知道女藝人30之後的歲月和狀態可以走多久?「那個時候即使跟一群朋友出去,旁邊越熱鬧,越是感到寂寞,覺得心悸不安,周遭的一切很不真實,彷彿此刻很快樂,但下一步卻不知往哪去,且覺得沒有人理解此刻我心裡的恐懼。場景好像一齣默劇,旁邊的人在說話,而我只看到他們嘴巴一直在動,自己的世界卻是無聲靜默。」
後來在快要30歲之前,很幸運地發生了一連串的事、遇到很多很棒的人,例如跟展望會去蒙古,見到第一個資助的小朋友;為時尚雜誌擔任客座總編輯一年。「那一年內我因為採訪而遇見很多給我建議和力量的人,心態上慢慢放鬆很多而有了很大的轉變,很多事找到最原本的初衷,例如表演、唱歌、運動…各種方面,開始發現『是不是真心地開心而做?』比『是不是做得很好』來的重要。」張鈞甯說因為在諸多的受訪者身上看到他們在人生的軌道上,原來也曾有過相同的恐懼,所以自己就不再害怕了,感覺人生的很多可能性打開了,變得快樂了起來。
「康永哥曾對我說,早期他採訪人時也對自己很沒有自信,覺得自己怎麼不是誰誰誰?擁有誰誰誰的才華?但採訪了幾年過去後,他發現採訪是一個很好的媒介和禮物,且得到兩個很重要的事。第一,每一個有極大成就的人,都經歷過極大的痛苦。花很多的時間才走到這個地位和得到那些因痛苦省思而來的大智慧。但他發現自己沒有遇到過極大的痛苦,所以放下。第二,不管成就再怎麼高的人,其實在人生中會遇到的問題,都跟我們每個人一樣。」於是張鈞甯漸漸體會去透過與人對談,進而對自己得到一種滿足和認同,讓她重新認識自己,也努力變成更豐富的人。現場氣氛尚且還停留張鈞甯與大夥分享的「歲月,在人的身上留下的是很棒的禮物,而不是只是外在變化的恐懼」感動之中,鄭元暢又提問了。「張鈞甯,是不是變胖了?」鄭元暢的意外提問。「我哪有!」不顧張鈞甯的反駁,鄭元暢大笑著:「妳就是有。」「你為什麼要在我剛吃完麥當勞的時候,才跟我講這個。」張鈞甯嘟著嘴嚷嚷。
鄭元暢笑著解釋張鈞甯真的是他認識的女藝人中,極罕見不刻意控制飲食的,因為知道體重不是會困擾她生命的問題才敢這樣說她,純粹只是想噹她一下。還說有時候看她狂吃東西時,都會替她捏一把冷汗,幸好她也喜歡運動。「那妳最怕什麼?」「蟑螂,它比鬼可怕,鬼有東西可防身,蟑螂防不勝防…」「妳好弱喔,我完全不怕它。」「蟑螂活得非常無拘無束,它才是真正自由的人!」現場轉換為好朋友拌嘴模式。
關於這一天,他們遇上的事…
採訪這一天,剛好張鈞甯上了週刊,報導以她與男友的互動親暱大作文章。張鈞甯說這類事情,已不再會影響她。「因為走過人生那段很混沌的時光,我去想通了『初衷』,小時候從沒想過當演員或進演藝圈,後來機緣之下發現因為喜歡才進來的。現在的我,知道人生就是不管做什麼事,就是要投入事情的本身,而不是做完之後去看別人給妳的價值是什麼。」她如是說。張鈞甯說自己從前對於別人怎麼寫她看她,會極度在意,而盡力於不讓別人抓到她任何把柄有機會做文章寫她不好。「後來我都放掉,我的人生是一輩子的,不需要為了一些我根本不認識的人,或是一天兩天的新聞而讓我去影響我真正本質的生命!」
張鈞甯想了一會兒說,就像她的工作一樣,演員的本質本來就應該是去對作品的投入,而不是去期待可以把它演好。她只想真誠地去投入每一個角色,不加以預設別人會有怎樣的反應或者去討好觀眾,這樣得到的結果肯定比較精采,真實人生也是一樣。「我唯一要誠實面對的就是我自己,人生是自己的,而不是要對誰交代!」
鄭元暢則是這場採訪的前天風塵僕僕地從外地趕回來上工,結果竟碰上工作行程臨時取消異動的狀況,導致後續所有各地工作得面對全面重新調整且狀態未明。雖然一開始也很慨然,但他說自己找到一個態度就是自問:「這又是老天爺在跟我開玩笑嗎?!」他說這句話不是怨天尤人,而是不管遇到多無可奈何的事,既然知道這就是老天的安排,就別再做其他情緒的延伸了吧。如此豁達自在的他說自己當然也有其他性情很急的時候,有時工作上的成果不理想,他會很想找到答案。「我很幸運有很好的工作團隊和同事,她們畢竟是一路看著我最久最了解我的人,有時候我左思右想都沒有答案,她們就能馬上指出我看不到的盲點。」所以鄭元暢說他自出道以來都很相信專業,還有深信找到彼此溝通的節奏非常重要。
當同事無法給他這件事為何必須這樣做的答案時,或者說法令他無法理解時,他就會說:「先給我一點時間,我必須思考一下。所謂團隊的溝通,不就是妳來說服我,或者我說服妳。但態度不是妳今天就是要全部聽我的,或者是妳說什麼我都說好好好。互相交流、多給彼此一點時間很重要。」他的同事此時也出聲肯定了鄭元暢,說他是一個會突然神來一筆,很急的人,但他可以等,是會給人空間彈性的人。「誰知道,突然異動的行程會不會突然又改回來?等一等再看看,不要急著拿出態度去應對,生活大概就是這樣!」被眾人封作「勵志哥」的鄭元暢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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