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變,我們能做的是什麼?
距離318那些鼓動著年輕人心跳的夜晚,轉眼就要半年了。當時揮舞著自由的旗子,呼喊著想要掌握命運的想望,我們曾經接近過那想像中的烏托邦,但隨著時間過去,318學運那些向陽的太陽花也漸漸變成午夜夢迴裡一張逐漸模糊的影像。而一覺醒來,叫醒我們的仍然是社會上激烈的競爭,是極端的貧富差距,是買不起的房子。
經濟、政治、社會問題全部糾結在一起,複雜混亂的新時代中,抱怨解決不了問題,年輕的我們能為自己做什麼?
陳文茜作為社會觀察家及時事評論家,最近在新書《樹,不在了》中以既感性又理性的筆觸,透過各種不同的面向,歷史的、其他國家的,還包括台灣的教育問題,將這世代年輕人的焦慮憤怒,做了另一種溫柔的開導。
我們才理解,原來這份憤怒並不是孤單的,在台灣所引起的漣漪,也同樣在美國、在歐洲、在阿拉伯、在世界各地以種種形式的浪花出現,重重拍打在全球化市場築起的高牆上。民族主義、國族認同、公平正義等聲音不斷高漲,但真正的答案是什麼?
當全世界隔絕於保護主義之外,一如法國極右派政黨國民陣線高喊的「我們的憤怒」,也許恰好打中我們心中的激情,喚醒熱情的血液,但在一夜過後,我們面對的仍然是馬不停蹄的資本主義。
陳文茜提醒,「不要擁抱舊政治」,那些在經濟衰退時最容易浮現的認同政治,對失業、國家競爭力、貧富差距一點幫助都沒有,真正能夠讓我們獲得救贖的答案,一直都只有一個,那就是自己。
無論是出走尋找答案,是透過微行動改變這片土地,還是用勇氣去開創新路,我們必須停止憤怒,停止抱怨,讓我們走出這個島嶼,去理解這個世界的變化、去體會國際性的競爭,把最好的肥料帶回台灣,灌溉出下一輪盛世的美麗花朵。
時代的憤怒,我們該相信什麼
陳文茜寫道:過去100年來,人類最積極擁抱的兩大主義「資本主義」及「全球化」,近來皆出現枯萎狀態。
它不再能提供曾經許諾眾人的遮蔭大樹,一場金融海嘯的大風雨,折斷了百年枝幹。當經濟大衰退陰影慢慢退去,僅存的樹隙間,葉落花殘,原本樹下遮雨之人,只能仰著頭,看著枯葉好似頑強佇立,又好似隨時即將掉落;然後任憑陽光穿過枯葉曝曬我們,雨落我們頭上。
「幸福」已不在樹下,在他方。他方又在哪裡呢?
主持了近10年《文茜的世界周報》,把媒體鏡頭帶向海洋之外的土地,陳文茜一直都關心著國際間發生的大事,因為她一直都知道,台灣從來不是一座孤島,無論鐘聲在何處響起,都是下一輪變局的警示音。
她是這樣觀察著我們的島嶼。
台灣在1970年代恰好搭上了全球生產線的第一班列車,幸運的避開了因冷戰而仍在牆內的人力與市場,當我們還沉溺在「台灣錢淹腳目」的陶陶然裡,轉眼間21世紀就到來,全球化快速崛起,網際網路以新生產方式成功整合跨國生產鏈,然後金融海嘯重創國際,群起的抗議與動亂隨之而起,大家都以為這是場突然的意外,眼前的困難好像不是常態。
於是,「年輕的我們瞬間衰老,像一個受到過度驚嚇一夜白髮的老婦;在皮膚與皮膚的皺摺之間,來不及翻開,忍心翻看??,只能對著鏡子裡的自己,哭泣、哀怨、嘆息,或者憤怒。」
當青春不再,時代已經養不起鴻鵠大志,還等不及歎息,必須正面迎向加速度的全球化,過度競爭與過度不公平,讓所有的人都追趕不及。於是很多憤怒與衝突不斷在各國出現,而這些衝突讓保護主義有了萌芽機會,但同時卻也變成全球化中被冷落的角色。
這是一個弔詭的問題。陳文茜舉例,在歐洲,唯一這幾年沒有回頭奔向民族主義的就是德國,也是當中經濟最好的。一旦經濟愈能找到發展模式、經濟就能愈成功,就愈能擁抱全球化、擁抱經濟整合;但如果在那個時刻你停下腳步猶豫了,在全球化市場中你也會愈來愈顯憤怒,愈落入保護主義的陷阱,鎖國經濟更易快速墜落。
當「幸福」已不在樹下,新自由主義的不公不義,讓台灣的年輕人顯得憤怒,但陳文茜提醒我們,請別忘了一旦我們猶豫停下腳步,最後的結果會進入經濟發展的惡性循環。
找回自己強壯的肩膀,走出去
全球化結果帶來世界經濟不斷擴張,但同時貧富差距及大規模裁員,也正加速度進行。曾經風光的不再;以為美好,空留回憶。日子如流沙,點滴逝去。不服氣的人們,製造騷亂,無論號稱的「革命」成功與否,一切都會回到原始:那台從不停轉的殘酷資本主義碾紙機。
就是這樣了。
呼嘯之後,世界靜寂了。周遭的喧鬧總會散去。但關於「全球化」的故事,不論發生多少事件,它只會暫時放緩腳步,不會結束。
有什麼事情發生過嗎?什麼尖銳聲音喊叫過嗎?連發動革命的人,都已學會了「淡化」。我們改變不了全球化的軌跡,世界各國政府皆俯首稱臣;愈憤怒的,反而愈走不遠。不如面對這場「物競天擇」的規律,找回自己強壯的肩膀吧。
為什麼時代把我們帶到這裡,卻不給我康莊大道?為什麼前人走起來輕鬆的路,卻讓我們如此顛簸?
陳文茜認為,這個時代不是完全沒有機會,但是它的可能性必須要從「出走」開始。
她說,關於「全球化」的故事,不論發生多少事件,它只會暫時放緩腳步,不會結束。與其在資本主義碾紙機中掙扎,年輕人不如思考找回自己強壯的肩膀,努力走出去。
她舉狗不理包子為例,這個天下第一包子是用好幾個國家的麵粉配出來的,根據每年各國產出麵粉的良莠去搭配,就能找到最完美的比例,陳文茜說,「年輕人就是要把自己變成這種包子皮。」
走出去,要練習在世界地圖上找到自己的定位和角色,藉著生活在他方磨練意志力,學習那些比台灣更新更強的能力。這樣的出走不只不會遺失故鄉在你身上撒下的種子,反而會因施加了不同的肥料而開出更美麗的花朵。
出走前要先找回自己強壯的肩膀。什麼是「自己強壯的肩膀」?陳文茜舉以色列為例。在二戰後獨立建國的以色列,雖常因宗教與資源的紛爭爭議不斷,教育制度卻非常值得學習。在以國,高中畢業後的年輕人不能直接念大學,要先將自己投入社區服務、接著當兵,在服務中理解社會的運作模式,在部隊中鍛鍊體力及團隊精神,要訓練你在遇到困難的時候,了解自己的極限到哪裡,才不會輕易放棄自己。如果你以為當完兵就可以念書,那你又錯了。
他們有過半的人在當完兵後會離開以色列,花1年的時間給自己壯遊、看世界的機會,去印度、泰國、巴西??,回國後才開始想要學什麼?要當建築師、工程師還是醫師?所以27、28歲才進職場的年輕人比比皆是,但他們的腳步是堅定的、無畏的。
台灣卻是倒過來,我們進了大學之後才開始摸索,大學畢業還在茫然,不知道自己定位是什麼。所以已經成功的人批評年輕一輩吃不了苦、搞不清楚方向;年輕人則埋怨大環境待自己太薄。
「我不覺得台灣年輕人應該被這麼多人批評,雖然我們不擁有這種制度,但應該有這種態度。」陳文茜說,「你可以去打工壯遊、去社區服務,不要急著賺錢沒有關係,因為學習對你來說才是最重要的。讓自己在一種最困難的狀態、最危險的狀態中不斷去考驗自己的極限,你會慢慢發現自己的潛力。」
幸福在他方,他方又在哪裡?陳文茜送給年輕人一段話:「你們的年齡是青春的,台灣的政治是衰老的,衰老的政治沒辦法給你們真正的答案。不是叫你不要關心政治,但台灣的政治是無法解決你的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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