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文哲的口無遮攔,讓許多人感到不舒服。
柯文哲是一個大嘴巴的人。他常常語不驚人死不休,而且種種跡象顯示他十分驕傲他的這種人格特質。
他的確很真,也的確都在說真話,不過,我們對他的檢驗卻不能只是停留在這個表面的層次。我們應該更進一步去追問,他到底是誰?他到底有著什麼樣的思維?他到底怎麼看待世界?換句話說,他的每一句真話背後所投射出來的那個柯文哲,到底是什麼樣子?
在我看來,上述這些問題的答案很簡單。柯文哲就是一個受傳統國民黨教育,有著理工科優越感的保守中年男人。
黨國教育下的保守中年男子
讓我們一步一步來解構這個人。首先,從他前幾天評論蔣經國時代的官箴談起。那則評論是出自於他個人的臉書,依照過去選舉的經驗法則,這絕對是經過計算的發言。
講白一點,柯文哲想要藍營的票,或者,他想要展現他的不藍不綠,於是他選擇了一個深藍的神主牌來施力。
很多人會認為他說錯話了,不過,我倒是覺得,他的言論不過是反映了他從小到大所受的歷史教育。
壞事幹盡的政權往往會教導人民用一種功利主義的角度來看歷史,正分的部分就給正分,負分的部分就給負分。然後經過一種詭異的計算,他們就會得出利大於弊或功過各半的結論。
在這種歷史思維中,政治人物沒有不可逾越的界線。就算你殺了許多人,但是如果你同時能讓很多人都賺錢,或者讓底下做官的人都怕你三分,那該給的分數還是要照給。
典型的理工科思維模式
這就反映了柯文哲的第二個組成要素:一個典型的理工科思維模式的人。這一點可以從他對競選總幹事姚立明的評價中看出端倪。柯文哲「稱讚」姚立明是「少數不是自然科學背景出身,但頭腦清楚的人,一般社會科學很少碰到邏輯清楚的人」。
怪了,社會科學的人果真都邏輯不清楚嗎?我想,對柯文哲來說,答案是肯定的。因為,在他所熟悉的認知系統裡,萬事萬物都有一個標準答案。換句話說,他是一個長年習慣用是非題與選擇題來思考的人。他的腦袋裡面沒有申論題,沒有因人而異的詮釋角度,也沒有真理與權力的相互建構,更缺乏穿透表象看透深層結構的學術訓練。
就算學社會科學的人邏輯能力真的較差好了,但是他永遠不會去思考,過去這幾十年來是什麼樣的結構性因素不斷地在灌輸、馴化、誘導、迫使台灣教育體制中最會考試的人去念理工科這種深層事物。他更不會去思考,這種理工科霸權對於整個人文與社會領域的不當宰制甚至迫害。
這樣一個長期活在自然科學單一價值穩定體系裡的人,自然不會去思考另類的可能性,也比較不容易跳出自己的價值體系來理解世界上與他不一樣的人。這一點展現在他對同志與多元成家的態度上。
在這類議題上,他不會是「進步」的,甚至,可以說是相當保守的。而一個保守的人最喜歡挑戰別人的想像力,所以他說:「多元得看多元到哪裡啊,人和貓可以共組一個家庭嗎?」
然後,一個保守的人也最喜歡講對錯。不過,龐大的政治壓力迫使他不能把同志的「錯」歸咎於人,所以他只好說:「我對同性戀的看法,我覺得是上帝的錯。」在他的思維裡面,人與上帝之間空無一物,社會不存在,也沒有社會建構這件事。
缺乏性別意識的男人
除了上述三個之外,構成柯文哲的最後一個元素是「男人」,而且他是一個極度缺乏性別意識的男人。他在嘉義站台時表示,陳以真比較適合去「坐櫃臺或觀光局代言人」的言論,或者,他在醫學院講的那些幾個「洞」的笑話,在在都顯示他對於當前社會的性別結構缺乏理解與反省。
他不會知道,「洞」的笑話之所以在他的學生裡面有賣點,是因為台灣的醫學與醫院體系長期以來是一個被男性所把持的陽剛系統;他也不會知道,他對陳以真的評論已經牽涉到性別歧視,或者,至少牽涉到性別的刻板印象。
柯文哲的大嘴巴是他的優點也是他的最大罩門。截至目前為止,他只希望自己能夠「不藍不綠」,而不期待自己成為領導台灣公民社會的要角。「不藍不綠」並不等同於公民社會,更不等同於進步力量。在往後的八十多天之內,如果他再繼續展現這裡所提的那幾個柯文哲元素,那對他的選舉結果必定造成傷害。
社會團體中的人雖然多半是念社會科學的,不過,他們遠比柯文哲所想像中的聰明,至少他們不會希望用另一個保守勢力來取代上一個。
據我所知,柯文哲的幕僚安排了許多前朝的政務官幫他上課,希望他在最短的時間內能對市政上手。不過,我倒是覺得,此時此刻的他可能還需要幾個社會學家來告訴他,那個被他所忽略的社會到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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