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問自己:你心中的理想國是什麼?革命不是只有衝撞,而是必須找到值得捍衛的信念,才能大聲地說「我不要」。
當我們談起革命,為什麼你不願與我同行?號稱「華人披頭四」的五月天,和當年的英國披頭四樂團一樣,擁有舉足輕重的影響力。他們唱出青春的困惑、成長的壓抑,也唱出夢想的癡狂、人生的態度,於是自然而然地,在各種場合,人們彷彿習慣性地期待他們能代表自己,說出一些有guts 的、叛逆的「搖滾宣言」。但,搖滾一定是叛逆的嗎?身為披頭四迷,貝斯手瑪莎有一套自己的見解。
而獨立策展人梁浩軒,則懷抱著開創新型態展覽的想像,打造屬於自己的藝文團隊,試圖在每次展覽中將音樂、藝術與創作精神結合;這一次,他找上瑪莎、馬世芳、聶永真,想要訴說一個關於披頭四的故事。他說,披頭四是無所畏懼的,但無所畏懼的可貴之處從來不在向外鋪張,而是在紛擾的世界中,仍然誠實坦然的面對內在自我。披頭四如何做到的?以下是兩人的精彩對談:
關於革命:你為什麼不要?
起身反抗以前,必須先找到核心信仰
瑪莎(以下簡稱「瑪」):每個人在年輕時都會對革命存有某種反叛情緒,你會對這世界有非常多不滿,你會想要推翻、或者反對各種事情,我最初聽到〈革命〉這首歌也滿shock 的。可能因為年紀不同,後來看到歌詞時,的確有被教育到某些事情。
歌詞裡講到Revolution(革命)、Evolution(進化)跟Destruction(破壞),這3 種東西是不一樣的。當所有人急著去毀滅或衝撞所有東西的時候,你必須知道,革命不是這個體制倒了就沒事,而是必須建立起什麼東西,才能夠說「我不要」。對我來說,我看這首歌、或是我在解釋革命這件事情,很重要的是我知道心中的理想國是什麼、我可以建立起什麼、結果是什麼,我願意那樣去做,所以推翻或是衝撞這件事才值得去執行。
面對革命,有些人選擇站出來挺身去執行衝撞,可是披頭四極少真的出現在那樣的現場,比如說胡士托音樂節(Woodstock),他們沒有在這樣的現場。但整體而言,人們會做這樣的事情,是因為這些歌曲讓你知道美好的事情是什麼。當你透過歌曲被啟發、被提醒、感受到美好的一面,可是你發現所處的世界令人失望,才決定要站出來,決定「我要做這件事情,我要告訴別人,這個世界不夠好,我們應該要讓它知道更好是什麼。」
關於勇敢:無所畏懼是誠實做自己
無論在什麼位置,隨時都能找到最樸實的自我
梁浩軒(以下簡稱「梁」):我一直覺得披頭四是無所畏懼的,不僅在音樂上,在行為上也是;一個樂團在巔峰時期忽然決定解散,這件事情就需要極大的勇氣。他們會跟著自己的心、選擇他們要做的事情,然後不顧一切往前去做。
包括約翰藍儂後來成為一個行動抗議者,即使大家可能無法理解某些行為,可是現在看起來,在40年前,有一個人做這種行動藝術或抗爭者,其實是一種先驅。
在當時,就算只有一個念頭稍微閃神,可能他們就不會是現在我們所看到的披頭四,但很慶幸的是,他們即使在擁有極大影響力、什麼都不缺的情況下,仍然沒有停下腳步,努力在各方面做自己、勇於嘗試。
瑪:我們當然會從他們的歌曲裡聽到很多年輕人的徬徨,但如果你今天是一個不管唱什麼或寫什麼東西,都被放在大家的眼光下用顯微鏡檢視的人,你有沒有辦法這麼誠實地面對自己的徬徨或恐懼?我覺得這是他們真正無所畏懼的地方。
當我成名之後,我想過這件事,我在想他們4 個人的壓力是非常可怕的。20 幾歲的年輕人,還沒有過過正常的社會生活,就必須四處巡迴,習慣鎂光燈、習慣媒體怎麼檢視你,這其實是壓力非常大的事情。
他們解散的時候還不到30 歲,成名時甚至25 歲不到,就必須在非常壓縮的狀況下去經歷一般人沒有辦法承受、或是難以承受的事情,我相信心智年齡一定會老得特別快,無論是大家對你創作的期望跟壓力,或是成名後可能遇到的狀況,那是我們沒有辦法想像的事情。
老派創作:珍惜所有,傳達真善美
歷經時代的歌,一定能傳達美好的價值
梁:披頭四帶給我最多的是關於珍惜這件事情。我們現在看很多事情覺得稀鬆平常,可是如果回推到50年前,那時的人們為了聽他們的唱片,拿著黑膠,也沒辦法想聽哪首歌就跳去聽,光是聽音樂這件事情就能感受到他們的珍惜。
我看過報導,談保羅麥卡尼和約翰藍儂剛開始在利物浦玩樂團時,他們會的和弦很少,只要聽到誰會一個和弦,就會一起搭好幾站的公車,去問那個人怎麼彈,然後再帶回來show 給其他人,光這件事情現在看起來都覺得不可思議;那時的資訊沒有那麼發達,他們為了獲得音樂的資訊,必須得付出那樣的心力。
甚至我覺得,披頭狂熱(Beatlemania)會那麼瘋狂,也是因為當時沒有Youtube,你要看到一個藝人一定是要去親身「追星」、到現場看演唱會,很多披頭迷在10 幾歲到20 幾歲時為了收集他們的資訊,還得去圖書館找以前的書、新聞,這件事情對我來講就會特別感受到珍惜。
瑪:可以從披頭四裡面聽到的東西真的很多。拿五月天舉例,我們在做音樂的時候,雖然寫的都是生活裡的事情、我們會碰到的事情,那些都顯示了我們怎麼去解讀這個世界的價值觀和審美觀;我其實從披頭四聽到的也是這些。不管是講他們的人生或是感情,誠實創作的結果,就是你可以在他們的歌裡去聽到他們的價值觀,而且這些歌是美的、是琅琅上口的,甚至是可以感動人的。
作為藝術形式,我一直都覺得會感動人的其實就是「真善美」。生命中有很苦痛的地方、有難過的地方,但是這些藝術形式把這些真善美放在一個作品裡面時,他很誠實創作出他的感動或者說了一個故事,即使不是真的,可是他要跟你講的主旨絕對是他自己的感想,是他對這個世界的看法、他的感覺。
搖滾樂流行的年代,台灣剛好在流行民歌,華人世界對於所謂搖滾這件事情,好像就是要抗議、要吶喊,要反體制,可是我覺得那只是某種刻板印象。當你真的去了解到它要傳達的是什麼,你會發現真正感人的地方,還是真善美最後淬鍊出來的東西。那是你會被感動、被溫暖、被提醒,接著才會想說,我要用自己的力量去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披頭四創造了他們想要的世界,我覺得這是很重要的意義之一,對我而言,我從他們的歌裡面聽到最多的就是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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