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碧山彷彿停住了腳步,依舊停留在半個多世紀以前,對外來客而言,像個如夢似幻的烏托邦。多數村民仍過著躬耕生活,晨間阡陌如繡,綠野平疇,入夜之後全村卻幾無路燈,打著手電筒勉強走上半公里路,只聽狗吠而不聞人聲,想是勤懇的村民們已早早就寢,夢裡正期待著下一個清晨。
從黃山市區轉了幾班車到此地,沒有餐館、沒有便利商店,村口一間兩坪大小、賣些日用品的小賣部,就是柴米油鹽的「補給站」,有些前不接村、後不著店的味道。
農村裡的書香與咖啡香
祠堂改建成的碧山書局。晨光灑下,店內就是風景。 攝影/任中豪 CTPphoto
分享多虧了中國新生代文化人歐寧、左靖,以及他們的碧山計畫,兩年多前,第一屆「碧山豐年祭」以後,碧山吸引的不但是全中國的目光,還有不遠千里而來取經的海外背包客以及研究生。去年四月開張的碧山書局在二樓附設咖啡廳,一杯咖啡、一本書,一坐就是一下午。
漳水將村落一分為二,相傳清代乾隆年間,碧山已經繁盛好多世代的汪氏宗族據有河西,眼見河東新崛起望族何氏的勢力不斷擴張,倍感頭痛,卻又不知道如何是好。此時有人獻策:不如在漳水的西邊建座塔吧!按風水學的說法,不就把人家給牢牢「鎮」住了嗎?據說,碧山村裡雲門塔就是這樣來的──把何家牢牢釘在河西,休想越過雷池半步。
但姓何的又豈是好惹的?於是,又有位風水師給何家出了主意:修棧道,渡陳倉!很快地,汪家人又見何家人在漳水上修築弓形橋,從天空鳥瞰,有如一張拉滿弦的大弓,而雲門塔恰是弦上鋒利的箭,直指汪家聚財聚居之地。
當年處心積慮搏倒對方的汪、何兩家先祖大概不曾料想,來到廿一世紀,象徵宗室爭奪的雲門塔竟成為外來客拜訪碧山津津樂道的景點。百年前的山村裡,尚不知道世界正翻天覆地變化,仍忙著修各自的宗祠,今人至此,也只能懷古追索往日而已。
盧村,太公後人隱逸之地
相傳盧村祖先和姜太公同源,頗有隱逸之氣。 攝影/任中豪 CTPphoto
分享盧村是黟縣另一處頗有隱逸之氣的聚落。和聲名赫赫的宏村僅僅二十分鐘腳程的距離,盧村更像脂粉未施的二八佳人──或許不令人驚豔,可質樸之中,更見一股清麗和耐人尋味。根據宗譜記載,宏村鎮盧村的盧氏原和周代開國名臣姜太公同源,先祖因功受封於齊,後因戰亂採食於蘆,為使後裔牢記艱辛,遂以「盧」為姓,這段傳說為徽州人的「出自名門」,錦上又添上一朵花。
鄰近的宏村四時皆是旺季,受盛名之累,村中戶戶攤商,食宿皆不算便宜,預算較緊可考慮夜宿盧村,白天遊宏村,或是花上二、三個小時逛逛村裡風光,都挺有意思。盧村不是熱門景區,村中景點規劃未臻完善,可有一戶以七家民居組成的木雕樓實在很有看頭,深雕、淺雕、鏤空雕,變化多端,深雕甚至可多達六、七個層次,赴盧村必訪,從中可真切體會出徽派藝術家精益求精的追求。
山水歌謠田園詩篇
乍暖還寒時候,從黃山市翻過省界到達江西上饒,陽光普灑,整個人也暖和了起來。
和黟縣、歙縣相較,婺源現存的建築成就和人文底蘊不算太特出,世外桃源的車馬無喧,也因十多年來旅遊發展而打了折扣,然而清麗的山水田園,早以令全中國的來客如雷貫耳。這股傾慕之心在每年春季到達鼎盛,為了迎接滿山遍野的金黃,小村落裡萬頭鑽動,近萬畝的油菜花集中開放,與桃花、梨花、杜鵑花等交相輝映,美不勝收──唯一的遺憾只是,要是人少些,那可有多完美。
油菜、皇菊,春秋兩季金黃成雙
梯田上,漫山遍地油菜花開,讓婺源得到「最美鄉村」的稱號。 攝影/任中豪CTPphoto
分享今年冬暖,婺源油菜在三月初就從零星開花,中旬轉旺,花季一直持續到四月下旬。在觀光業進駐之前,婺源經濟相對落後,和世人初見面的形象,便是雲霧繚繞的幽靜山谷間,金燦燦的油菜花沿著層層梯田一階一階依序蔓延。這些照片多數在江嶺拍攝,想來婺源尋「花」蹤,這兒是聖地中的殿堂。
江嶺在婺源縣的江灣鎮,是個梯田聚落,花季時從山頂向下望,壯觀至極。畢竟,油菜花在春季的江南並不稀奇,可踏遍華東,確實很難找到第二個地方像江嶺一樣,油菜花的密度、範圍和視角都獨具一格,就算只用手機拍照,都可以拍出高視覺衝擊力的作品。
可以花出名的婺源不單只有油菜田可觀,若在秋季造訪,記得來曉起看皇菊絲。這個親切可喜的小村為森林所環繞,春季油菜花開,夏日荷塘古樟,秋天皇菊連片,四時景緻各有不同。走在曲曲折折、回環如棋局的青石板,見一堵牆上有詩贊曰:「 古樹高低屋,斜陽遠近山,林梢煙似帶,村外水如環。」絕妙何圖誠若是!商業氣息淡去的曉起,頗有「悠然見南山」的味道。
行至塔川,相邀楓紅
春季油菜花開,夏日荷塘古樟,秋天皇菊連片,曉起四時景緻各有不同。 攝影/任中豪 CTPphoto
分享還有一種顏色也在徽州依時綻放。十一月中旬,全中國風光攝影的愛好者都聚集到黟縣來了,他們的目標是塔川,一個離宏村僅僅二、三公里,人口剛過千的山中聚落。此地「一日之計在於晨」──最美之時,只在清晨,車從平地上行,方圓數里薄霧裊裊,彷若佳人剛剛才去,凌波微步,羅襪生塵,不見其芳蹤,但聞餘香在清澈透亮的原野上。
塔川背倚黃山餘脈,在高庵與低庵雙峰之間,一條清溪破土而出,潺潺從村中穿過,二、三十幢古宅依山而建,錯落有致,村口數棵樹百年以上的參天古木,樟、榧、楓,葉色從嫩綠到淺黃到深紅,樹身斑駁是滄桑。偶然從樹影樹叢間見一粉牆黛瓦老宅,就是絕妙風景,田間犁田的老牛緩緩前行,踩著時光遺忘的步伐。
探訪塔川,得頂著深秋破曉的寒氣,清晨六時之前就動身最恰當(這代表前一晚最好落腳黟縣村落或縣城)。時光和陽光不等人,待第一縷晨光從林間輕輕篩下,灑落在紅楓綠草間,美不勝收。趁太陽尚未升起、霧氣仍在時依溪水沿石階拾級而下,和村落道聲早安,雞犬聲中,時起一片不屬於今時今日的古樸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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