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文章

烈火鐵漢(上)

撰文/Anita Bartholomew    

她眼皮往上一抬,赫然看到前方有車朝她撞過來。



去年復活節凌晨,大約兩點半,「九一一」中心開始接獲電話。第一通是卡車司機打來的: 「州際公路上有車子開錯方向,在三十五號出口,我朝他們閃燈。我開的是貨櫃車,幾乎給正面撞上,對方就像沒看到我一樣。」



接下來的二十分鐘約有五十通電話陸續湧入,都是慌張的民眾打來的,通報同一件事:印第安納波利斯市艾麗森維路的出口交流道,有輛紅色的本田車逆向行駛,超速開在四六五號州際公路的中央,一路橫衝直撞。九一一調度員隨即通報印第安納州公路巡邏隊。



布爾夫婦帶着兩個兒子蓋文(十四歲)與帕克(八歲),以及蓋文的朋友寇帝,剛從陽光普照的佛羅里達州度完春假,正開車要回到印第安納州科柯摩附近小鎮的家。車行四個小時後,布爾(四十一歲)覺得精疲力竭,打算停車睡個覺,休息過後再開最後一段路。



「我來開好了。」布爾的妻子黛安娜說。時間是凌晨一點,但她毫無睡意。後頭三個小男孩睡得正香甜,而且再開幾小時就能到家,她想繼續上路,於是跟丈夫交換位置,把車又開上高速公路。



緊跟在她後頭,喬艾駕駛一輛深藍色的廂型車,車內載了幾個年輕人,包括她兩個十來歲的女兒、二十一歲的兒子,還有兩個朋友。喬艾正與坐她身旁的女兒寇特妮聊天,談到這一個星期來的海邊度假點滴;其他人都在後座打瞌睡。寇特妮說已經盼着下一次的旅行,因為大家每次在一起都玩得很盡興。喬艾知道女兒很累,這次就沒嘮叨她把腳搭在儀表板上。





(攝影/GREG RUFFING)





大約凌晨兩點半,黛安娜看了看後照鏡,只見鏡裏閃着許多車頭燈。她的後頭跟了一長串車流,前方則完全沒車。突然間,咦,怎麼搞的?擋風玻璃前閃着兩團燈光,竟然是車頭燈!



黛安娜幾乎心跳停止,緊急把車子往右側一閃,接着便從車側的後照鏡看到令人心膽俱裂的景象︰那輛逆向行駛的紅色轎車飛掠而過,直往中央車道闖來。喬艾駕駛的深藍色廂型車由於被布爾夫婦的車遮住了視線,看不到前方來車。黛安娜只見喬艾的深藍色廂型車企圖轉向,但為時已晚。



紅色轎車彷彿短距離射出的子彈,正面撞上廂型車,把廂型車撞得騰空。一陣天旋地轉,廂型車從駕駛座那一面墜落地面,摔在金屬護欄旁,引擎開始冒火。黛安娜把車停下,拿起手機打九一一,向調度員說︰「四六五號公路有兩輛車正面撞上。」



調度員想知道確切位置,於是布爾把妻子的手機接過來,跳出車外,跑到里程標誌處查看。冷冽的夜裏,他聽到翻覆的廂型車裏有人同時在喊:



「救命啊!」



「我快死了,我快死了。」



布爾與九一一中心通完話,立刻跑到喊救命的地方,黛安娜跟在後頭。



廂型車面目全非,所有座位都已移位,乘客交疊成一團。天色黑暗,但引擎箱位置起了火,布爾藉着火光看到蜘蛛網般碎裂的擋風玻璃後方有形體在動。



「不要靠近!車子會爆炸!」一名停車在附近的路人大喊。但布爾仍舊趨前搭救,伸手到擋風玻璃下方。這部分的玻璃已撞脫車框,他一把掀起掰開。



一個少女先伸出兩隻腳,從缺口爬出來。她想站起身,卻跌倒了,由布爾抱起離開火場,交給黛安娜抱住。



女孩流着血,到處瘀青,一隻眼睛腫脹得厲害,一隻腳骨折,但還是想要掙脫黛安娜的懷抱,回頭去救困在車裏的其他人。黛安娜緊抓住她,一步步把她帶到安全之處。



「退後!」布爾對着妻子與女孩喊了一句,隨即又跑回火場。引擎的火勢已經越來越大。車內傳出嚎叫聲。布爾靠近的時候,一條手臂從客座車窗伸出來。他抓住手把人拉出;這也是個女孩子,神情慌亂,而且顯然被傷勢弄得很痛。布爾把她帶到車子後方幾公尺的安全處所,又跑回去營救其他人。



此時,州際公路上已塞滿了車。黛安娜拿毛毯把最早逃離的女孩裹起來。女孩又是哭泣又是懇求,要找人去救她的親人,黛安娜順便問了幾個問題。女孩名叫寇特妮,十七歲。她說︰媽媽、妹妹、哥哥、朋友都還在車上。



黛安娜緊抱着她,盡量安慰她。「求求你們救我媽媽。」寇特妮哀求道,「沒有媽媽我活不下去。」女孩一陣顫抖,瞳孔放大。黛安娜覺得她恐怕就快休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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