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文章

烈火鐵漢(下)

撰文/Anita Bartholomew    

她帶著女孩回到自家車上,跟兩個兒子待在一起,然後打開暖氣。大兒子蓋文央求讓他去幫爸爸救人。黛安娜說不行;他們母子都得留在原地,照顧寇特妮。八歲大的帕克拍拍寇特妮的手臂,安慰她。



蓋文看到火勢越來越大,喊道︰「媽,快叫爸爸回來!」



「你爸爸沒問題的。」黛安娜說,心想但願自己沒說錯。她又走出車外看丈夫。布爾如今已站在廂型車的車殼上。此時火舌越竄越高。她對着布爾叫道:車子可能爆炸!但她也很清楚丈夫是什麼脾氣,布爾不會放棄困在車內的任何人。



火舌一步步侵入車內,布爾從自家汽車拿出一加侖水桶,澆在起火的車上。他站上公路護欄,爬到後車門,把剩下的水倒在火頭上。橘紅色火焰在他兩手邊飛舞。火勢頓時稍稍減弱,但幾乎是同時,又有火舌從同一處冒出。



廂型車裏,一名年輕男子勉強站起身,說他沒有力氣移動。布爾說:「沒關係,我會救你出來。」布爾身高一百七十二公分,體重六十四公斤,身材勻稱結實,但這男人比他重很多。布爾還在想辦法,突然有另外一名男子接近車禍現場。



「我先把他拖出來,然後把他推下去給你。」布爾告訴這陌生人。他把那名年輕人拖出車外,交到陌生男子的手上。



此時,警車已經抵達,警察動手隔離現場,勘驗肇事的本田車。另一名警員過來協助布爾和陌生男子救人。布爾把手伸入黑煙密佈的廂型車內,捉住另外一名失去意識的年輕男性。布爾同樣把他推下車讓那陌生人接住。



車內仍然傳出哀嚎聲。火勢此時已燒毀了引擎部分所有可燃物品,逐漸往車廂內部深入。



布爾瞧見了叫聲來處︰是個體型龐大的年輕男子,大概有一百三十幾公斤重,被困在廂型車壓在路面的那一側。年輕男子看到布爾,兩人互相握住手臂。布爾往上一拉,卻拉不動。



廂型車冒出黑煙,布爾的鞋子被火勢灼得發燙。「有誰趕快拿水過來!」他喊道。如果不把火澆弱一點,他知道這個男子會給活活燒死。



他記起自己車上有個車用保溫箱。他直視年輕男子的眼睛,說:「我馬上回來救你。」



布爾要陌生人跟着走︰「你來幫我一下。」兩個人跑到布爾的車上去拿保溫箱,然後把保溫箱拖到火燒車的地方。箱內有幾瓶果汁、牛奶,幾罐汽水,還有半融的冰塊和冰水。兩人合力把冰水澆在引擎上,然後陌生人跑着繞過車子後方,同時布爾把每瓶飲料一一打開澆在火焰上。火勢稍有緩和,但他知道稍後還會再冒出火苗來,他或許可以爭取到一、兩分鐘。



布爾跑到廂型車後頭找那陌生人,見到有個州警用警棍砸碎了後車窗,便捉住傷者的手臂,對那陌生人說︰「我們一起把他拉出來。」這時火勢蔓延進來,吞沒前座椅墊。兩人又拉又扯,但年輕男子卡在裏頭,褲子不知被車內什麼東西鉤住。終於,褲子扯破了,幾名營救的人把他拉到安全處。



布爾最後再一次跑回廂型車,沒見到還有誰在車內,也沒聽見求救聲。火勢已經完全籠罩了殘破的車體,橘紅色火焰往空中飛揚四、 五公尺高,車禍現場照亮了夜空,救護車陸續到達。救火隊決定全力把幾名傷者送上救護車,讓火勢自行減弱。



布爾回到家人身邊,由於又累又急,突然開始大口喘氣。救護人員見狀,才發現布爾也該送醫,於是為他檢查心跳和肺部,讓他戴上氧氣罩。



到了當天上午,布爾已可出院,吸入黑煙的問題並無大礙。他這時才得知原來廂型車內還有一人沒逃出來,給完全埋在殘破的車體內。原來駕駛座經過衝撞,往引擎室的方向砸去,喬艾(四十二歲)因遭到正面撞擊而當場喪命。布爾拯救的年輕人當中,有三名因此失去了母親。



車禍後的星期二早晨,寇特妮準備動手術治療背部骨折。她一看到布爾夫婦走進病房,眼淚就流了下來。她不停地感謝他倆救命之恩。寇特妮的一隻腳踝、一隻腳,還有一條手臂出現骨折。最後一個獲救的哥哥布蘭登內傷嚴重,和另一個十六歲的妹妹克莉絲汀都得植入金屬物,支撐骨折的腳。他們的兩個朋友史坦與契斯也同樣受重傷。史坦背部骨折,頭骨碎裂;契斯臉部有多重挫傷,鼻子斷裂,另外還有腦震盪跡象。雖然五個人都傷勢嚴重,預計均能完全復元。



他們跟布爾一家人事後成為至交。布爾身處這樣的情誼裏,當初沒能救出喬艾的愧疚感,終得以慢慢消解。



那名協助救援的陌生人事後便不見蹤影,沒人知道他是誰。至於紅色本田車的駕駛妮可.金恩(二十六歲)則死於撞車現場。她為何在高速公路上逆向行駛,謎團恐怕難以解開,但在她汽車後座找到一份謄寫的流行歌曲歌詞,寫道:你只顧着你自己,不曾傾聽我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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