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在英國求學時期的好朋友史特利歐要結婚了,遠從希臘寄來請帖。老公那幾天剛好在歐洲開會,我聽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說,那個希臘朋友是怎麼樣在風雪交加的夜裏,到他的宿舍教他數學,講得好像如果沒有史特利歐,他就不可能畢業的樣子,怎麼可能不讓他去呢?
希臘人是開開心心、愛講話的民族,至少我遇到的都是。當我們要前往希臘,在轉機時、計程車上、馬路邊、咖啡座,看到大家都又笑又說話,而且滔滔不絕。
瞧他們這樣開心,我也為他們高興,只是,有那麼多事可以聊嗎?
到了機場已是晚上九點。我們從巴黎飛雅典,再從雅典飛到婚禮所在地帖薩邏尼迦,一路風塵僕僕,比原定時間晚了一個小時才抵達。一出關,老公和等在機場的史特利歐熱情相擁,我尷尬地站在一旁,看兩個男人的手,放在彼此的腰和屁股上,激動地又摟又抱。
接下來幾天,常讓我想起電影《我的希臘婚禮》中的種種情節。我們跟著準新郎到處走,甚至跟著他的家人去送希臘人所謂的聘禮,其中包含新娘結婚當天要穿的婚紗、首飾配件、鞋子、進洞房要穿的絲質睡衣和兩套花童穿的小禮服。
我倆夾在準新郎十幾個親戚中,小心翼翼地拿著禮物。
到了門口,新娘的親戚站成一排,開心地向我們撒米祝好運,我被四處飛來的白米打得直想躲起來。
進了新娘家門,還得圍成一個圈圈跳舞,以表示隆重。我們兩個東方人夾在裏面,跳得滿頭大汗。為了答謝,接下來女方必須請男方親友吃飯。他們一直叫我們吃,飽到不行,伴郎卻看不下去,偷偷告訴我們,盤裏一定要留點食物,儘量不要吃完,免得讓人覺得你很餓的樣子。
我開始如法炮製,只要有人來叫我們夾菜,我就指指盤內食物,意思是說:「吃完就去拿。」他們看了就會笑著拱別人去了。
結婚當天更是隆重,老公和新郎的其他朋友,得幫新郎沐浴、刮鬍、著裝。一群男人七手八腳地幫史特利歐穿衣服,還鬧著要把他的眉毛剃了。等傍晚到了教堂,每個人都盛裝參加,男客清一色穿燕尾服,女客則露肩露背,花枝招展,只有露手臂,還圍著披肩的我顯然不夠看。
儀式結束後,一大群人到餐廳舉行婚宴。史特利歐致詞時,還特地謝謝我們遠從台灣前來參加他的婚禮,現場四、五百個賓客向我們拍手叫好,我們站起來答謝,活像新郎新娘,真不好意思。
而更令我訝異的是,現場的食物跟台灣的婚宴比起來,根本不算豐富,只有三道菜加一道甜點,卻提供無限量的酒和飲料。
原來,食物只是為了配酒的點心,況且,他們也沒時間吃東西,所有的時間都用來跳舞。
當新郎、新娘致詞後,大家圍成一個圈圈開始跳舞。我原本以為只是一、兩輪吧,沒想到,這種圈圈舞得要跳到整場婚宴結束,大概從晚上九點到凌晨五點。史特利歐告訴我們,希臘某些地方的婚禮,可是得要跳上三天三夜。誇張的是,新郎的媽媽拿著酒杯,優雅地爬上桌舞起來,連伴郎也站在另一桌跳起來。
當時還有各式各樣的獨舞,大家還是圍著圈圈,獨舞的人就在中間跳,讓我看得眼花撩亂,下巴差點兒掉下來。他們個個都是天生的舞者,陶醉在音樂和律動裏,而音響震耳欲聾,想要說話只能在別人耳邊大喊。
他們一直拉我下場,我拒絕不了,只好跟著跳。我們圍著圈圈,像是跳土風舞,在酒精作用下,大家邊跳邊笑,又累又開心。
我被眾人拱著跳了不知道幾場圈圈的舞,到了凌晨兩點,實在撐不下去了,我們決定告別,儘管如此,我們直到快三點才出了餐廳。從桌子旁到門口,有著無數個擁抱、無數個親吻道再見,使我體會到希臘人滿滿的熱情。
走出了門,夜晚的風吹醒了我的酒意,只是,耳朵一時還聽不見餐廳外的聲音。「好個希臘婚禮,」我想。接下來,就是紮紮實實的婚姻了。
祝福你們,史特利歐和凱薩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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