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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國,傲氣小龍將成為下一個冰島?

文/王曉玟;圖/天下資料    

十月二十七日,風光明媚的濟州島。世界韓商大會晚會上,正播放著韓國獨立建國六十年來經濟成就的短片:從黑白到彩色、從戰後貧弱到東亞經濟大國。當一千多名韓商全體起立,右手橫胸齊唱國歌時,低沉歌聲中有民族主義在沸騰。





「六十年前,我們一窮二白,人均所得只有六十美元,比非洲剛果、迦納還低。現在,我們卻擁有世界第一的造船、面板產業,與世界第三的半導體產業。我們是這樣走過來的,」韓國總理韓昇洙對著台下一千多名海外韓商信心喊話。





的確,這原是韓國該驕傲的時刻。六十年前,韓國擺脫了箝住朝鮮半島兩世紀的中日兩大強權,獨立建國。驕傲的韓國人,原本正該歡天喜地慶祝建國一甲子,沒想到收到的生日禮物竟然是金融海嘯。





自由放任資本主義的臨去秋波,讓高舉金融自由化大旗的韓國,信心瞬間崩流。





金融危機演變為政治危機





膽顫心驚的秋季,韓國股、匯市雙雙跌個四腳朝天。十月二十四日當天,韓國股市指數KOSPI下探被視為「馬奇諾防線」的一千點,刷新三年多以來新低紀錄。今年以來,韓圜對美元遽貶三成多、對日圓猛跌四成多,重重創傷韓國經濟。





佔韓國就業人口九成的中小企業,與投資股票型基金(ETF)的八百多萬戶韓國家庭,成為這一波韓國金融信心危機下的最大受害者。





首爾南方八十公里的華城市,被秋天催黃的銀杏樹葉,在風中哆哆嗦嗦。更南方一隅,乾淨的工廠內,年近五十的崔海平看著生產線上的作業員,心情也如秋風般蒼涼。





曾在三星集團擔任高職的崔海平,八年前創立這一百人、營業額近四十億台幣的液晶電視零件廠——綠色電腦通訊科技(Grenn C&C Tech),成功擠入三星電子、LG、友達、奇美的上游供應鏈。沒想到遇上這次韓國金融危機,許多韓國客戶因為還不出銀行貸款、宣布倒閉;加上日圓急升,用日圓借貸的公司資產負債原本只有三○%,現在卻暴漲五倍。歐美消費力衰疲,更讓出口的前景黯淡無光,第四季預計訂單下滑五○%。





雪上加霜的是,韓國股市一瀉千里,太太為了女兒大學學費投資的基金、股市全部泡湯。「兩個月了,我常常胃痛,晚上睡不好,」方型臉、掛著金邊細框眼鏡、穿著藍色制服外套的崔海平嚴肅地說。





好在他去年底開始囤積美元現金,到中國、日本、台灣購買零件均用美元,韓圜暴跌,對他還不是致命傷。但他的同業們把工廠機械設備、公寓全抵押,還不見得搶得到利息高達一二%的貸款。





我的未來不在這裡





企業之外,年輕人對韓國經濟也喪失信心。





梨花女子大學大四生李多慧,水靈靈的大眼睛正讀著同學傳來的簡訊:「我媽媽在股市損失了一億韓圜(約二六六萬台幣),家裡正瀰漫著一股冷空氣。」李多慧說,身邊開始有同學繳不出大學學費。





在商業重鎮江南區的Coex Mall,坐在冷清無人的酒吧裡,二十七歲的大四生許諴涒點燃香菸,和朋友喝啤酒聊天。剛從美國交換學生回來、主修財務經濟的他,剛剛目睹美國崩盤,現在對韓國更是信心全無。「我無法相信韓國政府。我的未來不在這裡,」他斬釘截鐵地說。





韓國民眾對政府的信心,已在潰堤邊緣。年輕學子甚至蔑稱韓國總統李明博為「2MB」,譏笑李明博腦容量只有少少的2MB(編按:「李」在韓文音同「2」,MB取自「明博」二字的英文首字)。





韓國新聞界乾脆自創新詞,將李明博的姓,加上韓國財政戰略部長姜萬洙(Kang Man-soo)的名,將兩人合稱為韓國的Lee-Man Brothers(編按:音近雷曼兄弟Lehman Brothers)。輿論紛紛要求李明博撤換財政部長。「官員總是說:別在跨越河流時候換馬,但在這危機時刻,不換馬的風險更大,」英文《韓國時報》社論,砲口瞄準李、姜二人。





銀行吹起經濟泡沫





震央在歐美的金融海嘯,在亞洲挑中韓國重創。信心危機的根源,在於韓國高額的短期外債。





儘管韓國政府強調,韓國坐擁全世界第六大外匯存底(兩千四百億美元),企業也不若十年前大幅舉債。但外資在意的是,韓國明年六月到期的短期外債高達一五二○億美元,幾乎是十年前的兩倍。





短期外債外,韓國銀行放款過度浮濫的結構性問題,也引起關注。從數字看,韓國商業銀行的貸存比高達一○三%,前四大銀行更高達一五○%至一八○%,高出亞洲其他國家平均八二%。





到底,韓國的銀行放貸有多浮濫?





《國際先鋒論壇報》駐首爾記者崔尚勳(Choe Sang-Hun)隨手拿起手機,讀著銀行上個月發送的簡訊:「親愛的顧客,需要現金嗎? 我們能在三十分鐘內借您三十萬韓圜,請撥以下電話……。」





「這一次,問題出在銀行業,韓國政府是要積極防止金融危機禍延產業,」崔尚勳說。





所幸,十月的驚魂三十天,韓國政府急急祭出三帖經濟猛藥,忙著救火,短期內穩住了危機。





十月三十一日下午,韓美宣布簽訂三百億美元換匯協定,為韓國打了一劑強心針。當日韓國股市KOSPI應聲上揚一二%,突破一千點的魔咒數字。韓圜對美元也急升一三.八%,是近十年單日升幅最高。





「現在,有了政府注資、與美國的換匯協定,我們已經避過最危險的流動性陷阱,」韓國銀行金融市場部門經濟學家朴定圭,拿著一疊數字報表、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用英語堅定地說。





不過,這再度的一跤,讓自信飛揚的韓國人,再也笑不出來。





「我們就好像被大雪堵住一樣,」韓國知識經濟部副部長兼貿易投資室長權泰均對《天下雜誌》記者說,「接下來兩個月,將是關鍵時刻,看看我們能不能鏟出一條雪路衝出去。」





經濟蕭條的黑暗隧道





朴定圭則擔心,急貶的韓圜,不僅澆息韓國中小企業融資,也大幅削弱韓國人的消費信心。「我們的最大弱點,是外匯,」話鋒一轉,他點出韓國經濟下一個未爆彈。





因為全球景氣寒冬,弱勢韓圜不僅對韓國出口幫助不大,反而加重韓國人民的危機感,緊縮消費。內需不振、經濟下滑,將是韓國經濟的下一章主調。瑞士銀行預估,明年韓國的經濟成長只有二.九%。





而韓國失衡的勞動力結構,更讓韓國近八百八十萬非正式雇用勞工,落在社會安全網外。





希望 閃爍在隧道盡頭處





「目前三.三%的失業率,將會上揚,」韓國工會聯合會(FKTU)發言人姜忠鎬預期,一旦企業裁員,人民財富又縮水一半的狀況下,韓國八百多萬非正式勞工,將淪落社會底層。





不過,韓國人從來就不服輸。黑暗中,希望閃爍在隧道盡頭。





第一,韓國最新貿易經常帳統計出爐,九月,貿易赤字從上個月四十七億美元的十年新高,縮小到十二億。如果油價繼續下跌,對每年進口十億桶石油、位居全球第四大石油進口國的韓國而言,十月就能抹去貿易赤字的恥辱、出現順差。





第二,連續三年下滑的外人直接投資(FDI),也出現反轉。到十月底為止,韓國的FDI比去年同期增加了一五%。大韓貿易投資振興公社(KOTRA)轄下的Invest Korea團長鄭東洙,仍將今年吸引FDI目標放在一百二十億美元、要比去年成長一成。「不到十二月三十一號,我們不會下修一丁一點目標,」鄭東洙毫不掩飾韓國人的傲骨。







韓國人還是拚了命地招商。仁川的自由經濟特區內,現代玻璃帷幕大樓聳立,忙著建築的起重機悄悄擎著陰天。包括奇異、微軟、Otis、3M等跨國企業,都已簽署備忘錄,將會進駐仁川自由經濟特區。





半島的經濟陣痛,將會持續兩、三年。「我們不知道何時才是谷底,沒有人知道,」韓國國會議員外交事務委員會主席朴振說,「不過,歷史證明,我們向來能很快走出低谷。」







韓國政府的三帖救經濟猛藥





1.政府注資:十月十九日,韓國政府宣布對銀行提供一千億美元的貸款擔保,並向韓國銀行注資三百億美元。



2.央行降息:繼十月九日降息後,韓國央行二十七日再度閃電降息三碼,將基準利率調降為四.二五%。



3.跨國合作、吸引外資:十月三十日,韓國央行和美國央行簽署三百億美元的貨幣互換協定(won-dollar swap),提高外匯流動性。十月三十一日,美國私募基金巨頭黑石集團(Blackstone Group),宣布斥資二十億美元,與韓國社保基金尋求共同投資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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