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傳說,劍是黃帝時由蚩尤所創,稱為「短兵之祖」,流行於西周時都是短劍,式樣呈柳葉形。古人將劍插腰,可割可刺,抵禦匪寇和野獸。到春秋時,劍開始逐漸加長。劍的特點是剛柔相濟,吞吐自如,飄灑輕快,所謂「劍似飛風」,令人想起還珠樓主的《蜀山劍俠傳》裏,飛劍一出,風馳電掣。
春秋後期吳、越兩國重視鑄劍。據《吳越春秋》記載,吳國干將、莫邪夫婦,冶鑄兩口寶劍。干將鑄劍,是「採五山之鐵精,六合之金英」;而其妻莫邪則斷髮剪爪,投於爐中,用三百個童男童女,採用皮橐式風箱裝了炭來燃燒,鑄成的兩把劍分陰分陽,陽叫干將,陰叫莫邪,能砍金斷玉、吹毛斷髮。
劍在春秋戰國,是步兵的主要武器,到東漢便逐漸退出戰爭舞台,成為佩帶的儀仗。戰場上的劍,在唐朝開始沒落,因為劍刺不穿鐵甲,而唐朝則是盔甲突飛猛進的時代。唐朝人佩劍既用於裝飾,又用於自衞。一把利劍,表現出尚武英姿,可謂文武兼備,琴心劍膽。
「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今日把示君,誰有不平事」,這是唐朝詩人賈島寫的五絕《劍客》。詩人以劍客的口吻,刻劃「劍」和「劍客」的形象。用十年功夫精心磨礪一把劍,這是一把什麼劍?「霜刃未曾試」,側寫一筆,已可想像此劍刃白如霜,閃爍着寒光。賞析此詩的認為詩人托物言志,比喻自己十年寒窗,可惜尚未遇貴人讓自己一展抱負。但詩人為什麼自比劍客而不是刀客?且看賈島的另一首五絕《尋隱者不遇》:「松下問童子,言師採藥去。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
此詩恬淡幽靜,白描無華,以白雲比喻隱者高潔,以蒼松比喻隱者風骨,而詩人與前詩的劍客同是一人,也可見用劍的多是雅士,劍文化是雅文化,劍的聯想是在深山中、在白雲間,而刀文化則是俗文化,與日常生活息息相關。古人用刀的多是販夫走卒,佩劍的大多身分高貴,上至帝王將相,下至公子王孫,旁及騷人墨客。事實上,劍本身便具有一種高雅飄逸的氣質。
唐人稱「用劍」為「舞劍」,說明「劍」要「舞」才能表現韻味。詩人杜甫有《觀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一詩,前八句是「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爍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羣帝驂龍翔。來如電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這裏描述公孫大娘舞劍,觀眾人山人海,為之驚嘆,其舞劍令天地起伏跌蕩,劍光閃閃更像后羿射下九個太陽,矯健舞姿如羣仙乘飛龍。舞劍舞到尾聲,如雷霆收怒,聲勢收斂,而到最後則完全靜止,恰如江海風平浪靜,水光清澈。
舞劍舞到這個境界,劍的聲光,似聞如見。這種劍器舞是繼承前代的劍術。今日的武術、戲曲和舞蹈的各種技法,都是從古代劍舞發展而來。在武俠小說,「舞劍」已是融合「俠之大義」的審美意象,優雅高貴,舞的時候有張有弛,美感十足。
談起舞劍,又令人想起楚漢相爭時鴻門宴上舞劍的項莊。而宴會上,除項莊外,張良、項伯、項羽、樊噲、劉邦、范增等,無一人不持劍。當時是劍的風行時期。到三國時,關羽和張飛都佩刀,但曹操、劉備、孫權則佩劍。佩劍意味着身分和地位,更是權力的象徵。
古人稱「劍」是「百刃之君」,而文士大多與劍結下不解緣。唐朝詩人如李白、杜甫、賈島、白居易等都擊劍,反而綠林豪客則視刀為親密伙伴。其後劍又搖身一變而成為道士手中法器,鎮邪驅魔。
《水滸傳》的好漢,用刀的便有武松、楊志、劉唐、史進等人,用劍的只有入雲龍公孫勝和混世魔王樊瑞。這兩人並非猛士,而是步斗踏罡的道術之士,手中的劍是用來畫符唸咒,召喚鬼神。
說到劍的文化,自然要提及《莊子.說劍》篇的三種劍:天子之劍、諸侯之劍、庶人之劍。所謂「天子之劍」,是「上決浮雲,下絕地紀。此劍一用,匡諸侯,天下服矣」;所謂「諸侯之劍」,則是「上法圓天以順三光,下法方地以順四時,中和民意以安四鄉」。境界最低下的,是「庶人之劍」:「無異於鬥雞,一旦命已絕矣,無所用於國事。」
學劍當學天子之劍、諸侯之劍,心懷大志,而不是學庶人之劍,不過是「匹夫見辱,拔劍而起,挺身而鬥」,那是意氣用事,以至「小不忍則亂大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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