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歪嘴斜,眼睛又閉不攏,我緊急住院就醫。問病房值班醫師:「我復原的機會如何?」他頭也不抬,對旁邊的護士說:「像這樣的病人,超過1/3好不了。」我心直沉,想著種這幾棵玫瑰的代價真不小。那年的盛夏,我得到了嬌豔芬芳的玫瑰新品種,頂著太陽翻土定植,冰水和冷氣紓解了汗濕的疲乏,卻也引發了疹病毒侵入耳下的三叉神經,接著損及顏面神經,就成了歪臉怪物。一個星期的無環鳥(acyclovir)藥物療程和四個月的針灸,才扳正了我的臉,這是個難忘的病毒遭遇。
我們的身體是眾多病毒的溫床,有不少種類是來了就不走。無環鳥藥物只能暫時壓抑住疹病毒的繁殖,病毒的DNA卻會永駐我的神經細胞內,當我的身體虛弱或曬了太多陽光時,它都可能隨時爆發增殖。目前疹疫苗仍未問世,患者無數,幸運的是尚有低廉的藥物可以救急,即使發病了,也常非致命。而愛滋病毒就凶險多了,它盤據在3000多萬人的免疫細胞內,每年奪走200~300萬條人命。今年暑假我到非洲納米比亞挖化石,住在瑞士白人經營的農場內。主人布魯諾述說這個國家的困窘,貧窮和不穩定的氣候都遠不及愛滋病的威脅,官方說法是25%的感染率,但民間相信的是45%。絕大多數的患者沒有藥吃,更不知如何應對,謠傳的辦法是去強暴個小女嬰,就能除去這致命惡魔。臨別時,布魯諾帶了四位感冒的孩子去50公里外看診,他說若是更難些的病,誰都幫不了。
20多年來愛滋病席捲全球,現今的感染率仍難估算,每天可能有6000~15000人染上這不治之症。人類從未對任何致病原投入如此多的人力和物力,但是它演化快速、狡黠多變,至今仍無以根治,而期待許久的疫苗仍是一場空。時值發現愛滋病毒25週年,這期《科學人》推出四篇文章的特別報導,細述當年發現者的榮耀、如今研究上的困境和台灣的愛滋現況。
我的同事剛傳來一份線上快報,說約有80%的愛滋病人同時也染有疹病毒,兩者相乘作用,患者的病症和致死是更形加重,而新發現是無環鳥藥物竟然也能有效抑制愛滋病毒的繁殖。這是個憂喜參半的消息,好處是可依此線索設計更好的藥物,而更令人憂心的是愛滋病人若也用了無環鳥藥物,可能啟發對愛滋藥物的抗藥性,這後果就不堪設想了。看來還是老話,預防勝於治療,畢竟大多數的愛滋感染是可以避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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