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上有不少網路社區(如Craigslist和Freestyle)囤積了大量免費東西,足以把某個小國塞得滿滿的:照相機、沙發、滑雪板、寵物蜥蜴、「潔淨的泥土」……要什麼有什麼。有人免費奉送全新的五十二英吋電漿電視(又譯等離子電視),因為他正辦理離婚,不想把這玩意兒送給前妻(不到六十秒鐘就有人領走了電視機)。我撈到了一大堆財經雜誌,然後重新放上網站。我們的「零開支」實驗進行了兩週後,露絲得到了一次免費剪髮的機會,因為有個髮型師開了一家高級美髮店,想建立自己的顧客羣。
一天又一天,一週又一週,我們精打細算的本領越來越強,甚至發展到了嚇人的地步。我們開始騎自行車外出,以節省汽油。兒子的手指畫也給我利用來作禮品包裝紙,把我們自製的生日禮物包起來,送給我老爸。我們還弄清了何時到農產品市場去能免費得到贈品蔬菜。露絲把過期麵包做成法式烤麵包片或麵包屑。有一天,我帶着兒子在寺院吃了頓免費午餐,味道好極了。
然而,我們的衝勁最終消磨殆盡,取而代之的是無奈的現實。「夠吃夠用」是不夠的。我愛用蘋果手機,露絲喜歡家裏泛着幽光的不銹鋼冰箱,塞巴斯蒂安喜歡他那雙走起路來燈光閃閃的運動鞋。
我覺得我們有點可憐。我悲哀地意識到,消費使我們誤認為我們過着有意義、成功、高貴的生活。除了消費,我們還有什麼?忽然,我也沒有了確切的答案。
最後一週到來了,我們還剩下八塊七毛二的絕對必需品購物額度。我哀嘆起來,開始動搖了。一位來訪的朋友喝牛奶時把杯子倒得滿滿的,一杯接一杯地喝着,我看在眼裏,「恨」在心上,恨不得把她掐死:那可是我們全家拚命節省下來的東西啊!露絲和我拌起嘴來,因為她在九十九美分店裏買了海綿,那可不是絕對必需品!有一次,我們父子倆去好事多購物,還剩下最後幾塊恐龍狀免費雞塊,兒子沒有搶過別人,急得嚎啕大哭起來。
我認識的一位心理醫師同意讓我幫他跑腿,以換取一次心理諮商的機會。(我對此有什麼感覺?老兄,他光為有機調味汁就付了一大筆錢!)這位醫師聽了我的訴說,溫和地微笑着對我說:「回家吧。陪塞巴斯蒂安玩玩,告訴露絲你十分愛她,再想想有沒有辦法幫助別人。」
這個藥方可真新奇──感恩,服務。我覺得自己像個白痴。幸運的是,不上館子也不逛超市,倒讓我省下不少時間,所以我有空嚴格按照他所說的去做。我騎自行車回家,想出了一個以外太空為主題的撲克牌遊戲。我們自製了外太空撲克牌,兒子特別喜歡玩木星和彗星牌,都玩瘋了,父子倆足足玩了好幾個小時。
我和露絲在離家不遠的加州威尼斯「麵包與玫瑰」咖啡廳當義工,度過了「零開支」月的最後幾天。從一九八九年以來,這家咖啡店每天早上為一百五十名困頓的人提供早餐。露絲端盤子、送麵包、倒咖啡,我則在灶台邊當廚師的助手。在上菜的空檔,我們見到不少生活在最低水平邊緣的人。一位無家可歸的老兵對我說:「對我來說,這個地方就是我的一切。什麼時候我對自己的現狀感到憂心,我就會想:還沒到最糟的地步,至少我身邊的人都有愛心。這樣想想還是有好處的。」
這也許是我這個月得到最好的建議,而且完全免費。
最後計算下來,我們一個月沒有支出,節省了兩千多塊。實驗剛開始的時候,我以為實驗一旦結束,我們會第一時間衝出去大肆採購:先在我們最喜歡的烤餅店吃早餐,然後瘋狂採購食品;我也許會去逛大商場,要麼去看場電影。然而,實驗真的結束的時候,我們卻待在家裏,繼續打太空撲克牌遊戲,我還開了張支票給「麵包和玫瑰」咖啡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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