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台商史上最嚴苛的農曆年
台灣面對的新中國，出口製造優勢已大不如前，愈來愈多台商正積極努力轉內銷。
從20年前最早台商聚集、也是目前台商最多的廣東省珠三角一帶台商的變遷，就是最好見證。
東莞市，是大陸台商密度最高的地方，有6000多家台商。東莞台商協會4000多家會員，堪稱是大陸103個台商會中的「天下第一會」。
深圳台商家數也有4000多家，光是富士康龍華廠就聘雇了20萬～30萬民工，台商產值就占深圳市GDP的20％以上。
然而這一區的台商，目前風光已過。經過一波又一波的衝擊，包括大陸實施勞動合同法、取消出口退稅，以及目前的全球金融海嘯，珠三角不少台商正陷入極大困境中。
頗能說明市況淒涼的一個場景，位於深圳富士康科技龍華工業園外。
深圳龍華鎮冷：從工廠到撞球檯生意都掉
2009年元旦新春連假，在富士康工廠的南二門，十幾張露天撞球桌的客人稀稀落落，不到10人。這種露天撞球檯是大陸民工最喜愛的休閒，每個廠區的門口都會擺。顧場子的小弟不解地問：「不知道為什麼今天人會這麼少？以前一到假日，至少都有100個人。」
街的另一頭，招商銀行信用卡推銷員武明學回答了這個問題。
「民工辭工的辭工，提早返鄉的返鄉，工廠裁員了，」自稱來自山西、是老闆郭台銘老鄉的武明學，就在富士康廠外員工的必經之路擺攤。「以前一天可以辦成20張卡，現在一天有五張就很好了，」他嚷嚷著說金融海嘯害他生意少七成。
沿著廠區外圍開車而過，富士康的廠房一棟連著一棟，整個區域號稱有266甲，在另一個門外的小吃街上，也是冷冷清清。
一位賣河南火鍋的老闆正站著發呆，向訪客大歎生意大不如前，「以前像這種假日，一天可以做到2000～3000塊錢，今天我看400元就不錯了。」說時，終於等來了一個客人，讓他忙碌去了。
經濟重心富士康將外移，掏空全鎮生命力
龍華鎮幾乎是靠富士康才興盛起來的地方，總人口40餘萬，其中一半以上是富士康的員工。
正由於民工提早一個月返鄉，或被裁員，連帶使得工廠周圍由盛轉衰。
「晚上去龍華的街上看，人氣很差，以前這個時間是塞車塞得滿滿滿，」工廠離龍華不遠的系統電子董事長、深圳台商協會會長黃明智說。
事實上，鴻海集團在中國的裁員和遷移行動，早已沸沸揚揚展開了。一位派駐深圳的鴻海主管說，富士康龍華廠裁員將近8萬人，PC和伺服器代工的生產線，亦將北移武漢和山東煙台等人力成本更低的內地。
往年過年前都是趕出貨的時候，今年龍華廠事業群卻都在放大假。「像我就要回台灣23天，扣掉農曆假期、三天訓練，還有七天無薪假，」一位富士康的台幹說，過年放一個月的都有。
東莞長安鎮慘：一個老闆跑，千名員工受罪
另一個讓人能深刻體會珠三角台商「悽慘」的場景，是在東莞市長安鎮的韋旭鞋業大門口。
長安鎮是東莞市32個鎮區中發展較早的，韋旭廠對面就是一個個高級住宅社區。然而，繁榮景象已過。
「東莞市人民法院封」的白色封條貼在韋旭鞋業的門柱上，被查封的日期是2008年11月1日，裡頭空無一人，誰能想像這家台資企業一度擁有4000多位員工？
門柱上還貼有幾張公告，其中一張寫著：「經我咸西社區研究決定……未領取工資的員工，工資由我社區先行墊付。」咸西社區是韋旭所在社區，據估計，該社區至少代墊了2400萬人民幣的工資。
這是最近東莞老闆半夜落跑的案例。韋旭成立於1989年，是長安鎮規模算中等的女鞋鞋廠。據說董事長莊佳穎「人間蒸發」的前一天還在工廠巡視，員工也還在加班，所有員工都被積欠了兩個月以上薪資。
據大陸《南方都市報》報導，韋旭真正的死因，是資金周轉不靈，是金融危機在全球的連鎖反應。有此前車之鑑，目前深圳市1000人以上的企業，官方已經派人進駐，嚴禁老闆夜逃。
昔日貿易大省，而今旺舖不旺、招租難租
毗鄰香港的珠江三角洲地區，利用了鄰近香港、以及遠離北京政治中心的優勢，成為大陸最早富起來的區域。僅用了20年時間，就發展成以東莞、深圳為中心的全球最大電腦零配件加工出口、服裝鞋業玩具等產業的世界工廠。
根據統計，廣東出口型企業有4.8萬家，進出口額達434億美元，光一個省，就占了中國加工貿易總金額的四成。
然而今日，世界工廠的生存空間受到了擠壓。
裕隆汽車東莞分公司的員工傳神地形容，不久前他開車路過韓國三星東莞寮步廠，門口停了數十部遊覽車，要把民工一個一個送回家去。
白天，開車路經東莞時，有些地方，10家店鋪中有9家的鐵門是緊閉的，或只開一半。大馬路上，「旺舖招租」「本樓出售」的小看板和紅布條比比皆是。
晚上，來到東莞市厚街鎮，豪華氣派的香格里拉大酒店剛落成，卻怕景氣差，遲遲不敢開幕。
再走到素稱「台灣一條街」的珊瑚街上，原本高朋滿座的「老媽私房菜」餐廳，8點多客差不多就走光了，老闆楊永安苦笑著說：「客人少了1∕3。」
粗估東莞倒的3000多家，台商就占三成
被金融海嘯的漩渦捲入，珠三角從去年底湧現了倒閉失業潮。香港工業界立法會議員梁君彥日前估計，珠三角有超過1萬家港資中小企倒閉。
另據東莞市台商投資企業協會的調查，東莞包括台商、陸企和外資企業，在這一波海嘯中倒了大約3000多家，是珠三角各城中最慘的。當中，台商約占30％，也就是1000多家。
在東莞經商25年的葉春榮不諱言，東莞現況比想像中嚴重。「溫家寶（中國國務院總理）最近三個月內，就來了東莞兩次！」葉春榮強調。
台達電中國區副總裁曾紀堅是台達電在中國開疆闢土的大將，1990年代初就到東莞設廠，建造了一個2萬多個員工的基地。他觀察，此次倒閉的多是中小企業，因為比較不遵守規範，「一有變動，就受不了。」
至於台達電本身，曾紀堅表示，2008年12月的訂單比10月份少了5％～6％，他預估，過完春節還會比現在再少20％。
過去每年皆是30％、40％成長，但2008年成長預估僅18％而已，來大陸17年之久的曾紀堅不禁感歎：「沒成長這麼少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