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平日的午後,台東縣金峰鄉新興國小上演了運動會的預演,紅石子的操場上,站著一雙雙赤腳準備起跑的孩子;下午兩點,學校理應只有師生,但司令台上卻坐滿圍觀的阿公阿嬤、爸爸媽媽,他們停下手邊的工作,騎著摩托車、開著計程車從工作處趕來,為孩子們加油喊隊呼。
跑完的孩子大步依偎到媽媽懷裡,這一刻,操場上的家庭在大武山、太平洋的包圍下,似乎更緊密相依。
這是個不超過百位學生的小學校,但約有七成都是單親或隔代教養的家庭。在刻板印象裡,這些是破碎的家庭,但孩子的眼神卻透著溫暖。
「愛不一定受限於家庭的結構,也不在賺多少錢,而是有沒有家人持續的關心,」喜歡擁抱孩子給他們鼓勵的校長鄭漢文說。
其實,過去新興國小所在的新興村,有不少家庭失能的問題。
中年人為了生計到西部打拚,把孩子交給老一輩,小孩從電視上看到漢人價值,變得重物質、想往都市走;留在村裡的父母大白天在路旁喝起酒,沒工作機會,無所事事。
我的校園即家
但十二年前,鄭漢文來到這個排灣部落,就努力想恢復家庭的功能。
許多社團在解決原住民家庭問題時,主要透過課輔或金錢支援,以補足家庭該發揮功能的方式。
但鄭漢文認為,「取代父母是很危險的,」他深信失能父母其實可以被引導,學習當孩子更好的老師。
不願過度彰顯原民家庭的缺點,反而挖掘優點、鼓勵大人做孩子的榜樣,鄭漢文就是靠這樣的方法,帶動整個新興村重現家庭、社群的力量。
他多年前就推動「我的校園即家」的概念。把學校營造出部落的特色;他打掉學校圍牆,而地面和建築物上有狩獵、象徵祖靈守護的百步蛇等圖騰。
他同時建立永續校園,把排灣族和大自然結合的文化擴展,從太陽能發電、風車、漂流木的利用等等,讓原住民孩子認同自己的文化。
更重要的是,他進一步傳遞「我的家是校園」;幾年下來,所有的師長都朗朗上口一句話,「孩子是部落裡每個人的孩子。」
讓家人成為孩子的典範
排灣族十分重視家庭,族人尊稱祖父母為Vuvu,孫子也被稱為Vuvu,從時間觀來看,像是一種循環;甚至新生命會依據逝世長輩來命名。顯示對家庭傳承的重視。
新興村社區發展協會總幹事,五十五年次的古英妹,就形容排灣族文化到了他們那一輩,因人口外移、對漢文化的嚮往而流失,許多人不會說母語,也不那麼重傳統。
但過去十年,許多五年級的原住民公務員回到村裡,加上教會和學校的力量,重新看重文化的根。
原名為「撒布優」(指寂寞荒涼的地方)的新興村有近六百人,裡頭有八位頭目;過往部落有著日據時代延續下來的部落生活公約,而近年,村裡每年都修訂公約,凝聚村落力量。
像是每戶定期派人打掃認養的區域;或是舉辦青少年文化成長班,由部落的頭目和幹部教導狩獵和編織文化;這些耆老、長輩給下一代身體力行的生活教育。
新興國小老師徐金郁觀察,偏鄉孩子最缺乏典範;當學校把部落的工藝、建築、音樂等傳統智慧帶進來後,很多學生開始自信說:「啊,我的Vuvu是校長的老師,連校長都會去跟他請教。」
相較都會型塑的菁英典範,鄭漢文也努力型塑普遍、多元能力的典範。他相信未來世界要的是會料理自己生活、心情、面對變化時有更多彈性的成熟個體。
幫家長建立信心
重拾部落力量外,新興村更努力恢復家庭功能。
由於許多家庭失能的主因是經濟不穩固。於是,多年前,鄭漢文協助工作不穩定的家長學會一技之長。
他邀請專家朋友教村裡的男性木工,也成立木工坊;女性則教編織和裁縫,建立布工坊,甚至出錢買中古縫紉機給婦女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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