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到巷口雜貨店買雞蛋,瞥見店老闆外孫,正在紙上塗繪一卡通人物。
我好奇探問那逗趣的卡通人物是誰時,國小二年級男生抬起頭來,對我的「無知」感到非常驚訝:
「這是麵包超人呀……」
由於美勞老師要班上同學畫出自己心中的「吉祥物」,向來以「麵包超人」為偶像的小男孩,很自然地就選定這日本漫畫角色當吉祥物了。
拎著雞蛋回家時,想到小男孩的神氣模樣,忍不住微笑起來──擁有吉祥物,真是可愛的一件事啊。而如果小男孩開心地擁有「麵包超人」,那麼,我有沒有吉祥物呢?
結果,有趣地,我發現自己不但有吉祥物,而且吉祥物也很卡通、很童話,是一種總是輕巧地起飛降落、似忙於傳遞幸福密碼的小精靈,那便是──中世紀歐洲人稱為「農夫之聖母瑪麗亞」的瓢蟲。
據說中世紀歐洲,葡萄園飽受蟲害,束手無策的果農向天祈禱時,忽有無數彩點子隨風而至,大舉消滅害蟲,果農感激之餘,齊聲頌讚「聖母瑪麗亞」。那些為果農帶來豐收的彩點子便是瓢蟲,後來在西方文化中更演變成幸運的象徵。
像一粒鮮豔俏皮的小豆豆──喜歡瓢蟲,一方面固因如此美好的典故、象徵;另方面則因她們充滿喜感的外形,引人遐思,復令人童心大發;但更重要的則是,在新世紀環保領域裏,這些毫不起眼的小豆豆,卻是貢獻卓著、非常了不起的超級巨星與酷角色。
當環保先驅瑞秋‧卡森在她的經典之作《寂靜的春天》中警醒世人──濫用農藥和殺蟲劑,將使春天一片死寂,不再有蟲鳴鳥叫時,以「環保小金剛」之姿出現、讓農藥和化學殺蟲劑束之高閣的瓢蟲,中止了這悲哀的預言。
她們是拯救春天的英雄。
因為瓢蟲是植物和農作物害蟲的天敵,英文名稱雖是ladybug或ladybird,卻並不那麼「淑女」,短短一百天生命周期,卻能吃掉五千隻以上害蟲,是效果驚人的「活農藥」。
由於省錢、零污染,「以蟲剋蟲」方式又符合生物鏈原則,因此新世紀以來,這美麗小精靈遂一再躍登國際新聞版面,成為可喜的環保福音。
例如二○○五年,北京林業局便曾派駐十萬瓢蟲大軍,到公園、農田、果園、森林執行殺蟲任務。二○○七、○八兩年,香港迪士尼樂園也分別從美國引進七萬瓢蟲特攻隊,捕食破壞樂園植物的蚜蟲。
更經典的,則是二○○七年,紐約市從蒙大拿州引進七十二萬隻瓢蟲,在曼哈頓所進行的大規模社區殺蟲行動。這支龐大的蟲蟲兵團,在冰箱內冷凍至半休眠狀態,浩浩蕩蕩地抵達紐約,終於甦醒過來,受命出擊時,「乾脆俐落」地消滅了幾十億隻害蟲……
由衷歆羨之餘,因此,當統計數字告訴我們─跨入新世紀後,台灣單位面積農藥使用量已連續七年高居全球之冠、平均每人每年分攤兩公斤農藥時,為拯救我們受難的土地,不使摯愛的家園成為農藥島,遂不免期盼──親親小瓢蟲,不只是我的,更是這美麗之島的吉祥物。
而如果有一天,我們竟真能吃到標示著「瓢蟲把關的大湖草莓、林邊蓮霧」,或「瓢蟲照顧的本土有機蔬菜」,那又該是多麼卡通、童話,多麼令人心安愉悅的一件事啊。
雖然昆蟲學家說,少數幾種素食瓢蟲如南瓜瓢蟲、馬鈴薯瓢蟲、墨西哥豆瓢蟲,也啃食農作物;另外,一種由人為方式,從亞洲引至歐美的「殺手瓢蟲」,漸漸取代當地原生種瓢蟲後,也形成「乞丐趕廟公」的問題,但就地球永續角度來看,專家肯定──瓢蟲對人類的正面貢獻,仍遠超過她的威脅性。
是這樣一種可親可喜復可敬的環保小英雄。
於是,每當她們扛著美麗如謎的圓點出現,便忍不住在心底問──是風?還是幸運,把你帶到我面前來的呢?
我喜歡生活世界裏,散布星星點點的瓢蟲圖案。
她們的存在,暗示我擁有豐盈的幸運、應知所感恩外,更提醒著我,要過一種對地球友善的環保生活。
以瓢蟲為吉祥物,大概是再吉祥不過的事了。
下次,去巷口雜貨店買雞蛋,若再遇見那喜歡「麵包超人」的男孩,我想送他一組瓢蟲貼紙,和他分享一種可愛的歡愉:
「跟你說,阿姨也有吉祥物哦,只不過阿姨的吉祥物是瓢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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