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彥勳贏了!台灣贏了!」盧彥勳在今年一月澳洲網球公開賽歷經三小時五十五分的五盤大戰,大逆轉擊敗剛拿下雪梨網賽冠軍的納巴迪恩,台灣網友激動地寫下,「盧彥勳是正港台灣奇蹟的力量…」。
八月六日,盧彥勳從世界第六狄波特洛手中先搶下一盤,可惜未能乘勝追擊,打滿三盤後遭淘汰,雖無緣晉級職業網協辦的華盛頓特區網賽男單十六強,但他的對手狄波特洛卻說,「這是一場很艱難的比賽,盧是個好選手,首盤他表現得很好」。這已經再度證明盧彥勳的實力可以與世界排名前十強的選手一決高下。
奇蹟的力量潛力被證明
去年北京奧運,盧彥勳打敗了世界排名第六的「英國希望」安迪.穆雷(Andy Murray),但這並不是他贏過排名最高的選手。二○○四年英國女皇杯,他就曾擒下世界排名第三、甫獲法國公開賽亞軍的阿根廷選手柯里亞(Guillermo Coria)。在六月落幕的溫布頓網球公開賽中,盧彥勳沒想到第一戰就遭遇「籤王」費德勒,事前他的德國教練霍爾多夫(D.Hordorff)還半開玩笑說,只要不抽到費德勒,以盧彥勳當時的狀況,抽到誰都會贏,誰知道偏偏抽到籤王,盧彥勳與費德勒交手, 這一仗雖然帳面上是直落三敗北(5-7、3-6、2-6),但是盧彥勳的表現並不差,他還在第一盤第五局率先破了費德勒的發球局,教練霍爾多夫也肯定地說,這場球證明盧彥勳的心態與技巧都愈趨成熟, 也說明了盧彥勳的技術條件一點也不遜於世界網壇的頂尖好手,絕對有更進步的潛力。
對父親的承諾成支持力
「輸了就是輸了,我很難過, 我想贏啊,」這就是好強的盧彥勳,盧彥勳目前在世界網壇排名第六十二名,這個成績不但是台灣第一、也是全亞洲男網的第一,在他之前,其他的台灣選手最好的世界排名是三、四百名。而支撐著他拿下這些好成績的力量,是盧彥勳對過世父親的承諾,他已經完成「有一天可以打進溫布頓,排名世界前一百」的夢想,如今,他更一步步在前進,就算有一天擠進世界前三名,也不會令人感到意外。
「是的,我的目標就是世界第一,」盧彥勳堅定的說,他要證明他有能力站上網球的巔峰,這個號稱用盡身上每一分肌肉、考驗體力與耐力的運動,誰說不適合亞洲人。
盧彥勳不是出身網球世家、更不是家境富裕的「天之驕子」,他的父親是雞肉中盤商,盧家最早投入網球的子女,其實是大盧彥勳四歲的哥哥盧威儒,他們就讀的修德國小,正好是一所致力在培養學生練網球的學校。盧威儒原本被挑入足球隊,但因為小小年紀就戴眼鏡, 不適合要用頭頂球的足球;但學校看盧威儒身材不錯,於是要他轉到網球隊,因此開啟盧家與網球的淵源。
「我爸自己也喜歡打球,小時候印象最深的,就是跟著爸爸哥哥去打球。」盧彥勳說,曾參加縣運的盧父本身也喜歡運動,早上在市場做完生意,下午就帶著還在上幼稚園的盧彥勳,到球場看哥哥打球。
小小盧彥勳在場邊玩耍,把撿球當作遊戲,但耳濡目染下,盧彥勳上國小一年級時,已經可以練三、四年級生才能練的揮拍;二年級時他「偷偷」幫六年級的學長參賽,還拿到冠軍。
盧父一方面持續讓兒子打球、另一方面也要他不能荒廢學業,「也許是打球的人比較聰明吧!」盧彥勳自信而俏皮地說,他一路考上建國中學,同時間仍持續參加青少年組的國際比賽,「爸爸曾經也一度猶豫,到底要讓彥勳升學還是打球好,但最後選擇相信兒子的潛力。」盧威儒說,幸好當時彥勳出國比賽都有補助,否則家裡可能沒辦法負擔。
父親驟世決心進入職網
盧彥勳從小好強,「彥勳以前有夠鑽牛角尖的,練球時送十顆球給他打,如果其中四顆打不好,他就一直懊惱為何四顆沒打好,如果打輸我,就哭著說我汙球。」盧威儒笑說,盧彥勳也補充,「那時候如果出去比賽沒拿到獎牌,我就會號淘大哭,爸爸還曾經因此特別自己做了一座獎牌給我。」
二○○○年盧彥勳十七歲,人在美國打比賽,卻突然接獲父親心肌梗塞驟逝的消息,而那一天早上, 盧父才剛與盧彥勳的教練連玉輝到林口體育學院,討論盧彥勳未來的幾個選擇,一是保送台大,但必須放棄網球;二是出國,以盧彥勳青少年時期的打球成績,史丹佛、哈佛都會給獎學金,不過不能打職業賽;第三是就讀林口體育學院。
措手不及的盧家,因盧父的離世頓失經濟來源,盧彥勳首先就放棄出國讀書的念頭,「當時我雖然覺得很無助,一度想放棄打球,但想到爸爸對我的期望,說什麼我都一定得打下去。」於是他放棄台大, 進入林口體育學院,轉入職業網壇,肩負著父親和兄弟倆共同的夢,和世界頂尖一流好手同台競技。
盧威儒坦言,在他們的父親過世時,「當時網球界的氣氛認為,盧彥勳的網球生命應該也會跟著結束!」台灣網壇有一些「世家」, 他們掌握資源,傾注在自己的子女身上。於是曾有家長跑來告訴盧彥勳,「你的機票、簽證快要到期了,你不要贏喔!」在這種環境下,盧彥勳和哥哥盧威儒暗自發誓,「我們一定要拚一口氣!」
資源不足愈辛苦愈拚命
在不公平的環境下搏鬥著,二○ ○一年底,原本排名七百多名的盧彥勳在香港未來賽拿到冠軍,這兩兄弟,一個在場中央、一個在看台上,哭得不能自已。
隔年,盧彥勳在釜山亞運會和李慧芝搭配混雙,為台灣拿下首面網球個人項目金牌,緊接著盧彥勳快要拿到職業比賽第一分時,突然受傷,從中正機場用擔架被抬出來, 那一天,在輔大打乙組的盧威儒, 拿到單、雙打雙料冠軍,卻沒有半點喜悅,接到盧彥勳電話告知受傷,盧威儒與母親望著盧父的遺照,整整三個小時說不出話。
「但是我們家人都有共識,狀況愈不好,我們就愈不能放棄。」盧彥勳記得,二○○四年他打進美國公開賽會內賽時,他的「台灣加油隊」隊長李昆霖曾經一個人帶著一面大國旗去辛辛那提,而他的對手──三屆法國公開賽冠軍以及前世界排名第一的Gustavo Kuerton (Guga)不但有一大堆巴西球迷力挺,同時Guga還有專人陪練, 盧彥勳只能靠他的老母親丟球讓他熱身。罹有坐骨神經痛的盧媽媽, 經常得身兼球童、練球員、按摩師……;盧彥勳比賽前後各兩小時的暖身、延展,都只有他的母親幫他。
政府關注低只能靠自己
「我們世界排名愈往前,所需要的訓練經費就愈多,但我們完全沒有這種資源。」
但盧彥勳所受的待遇,並未因他在世界網壇的排名竄升而好轉。原因出在台灣的主管機關認為,盧彥勳已經轉入職業網壇,所以國家不宜再投入資源。不過,日本、英國可不是這樣對待他們的網球好手, 日本的錦織圭和英國的穆雷也是職業選手,但政府仍指派國家隊教練在各種比賽隨行指導,就因為他們是國家重要資產。
盧彥勳一年的訓練費用,教練、防護員、加上國外比賽的開銷,最少需要五百萬元,這筆龐大的數字怎麼辦?後來盧家人就只能像政治人物競選般、採取募款的方式,幸好後來有中油的贊助,「加上比賽賺到的獎金,旅費還OK,但想請位教練卻是奢望。」因為看好盧彥勳的潛力,德籍教練霍爾多夫常願意義務指導,讓他暫時有了可以依靠的臂膀,但這畢竟是友情贊助, 「能維持多久?誰也不知道。」
有沒有教練的調教,差別在哪裡?之前,盧彥勳一度為發球所苦,甚至曾因輸球而萌生不想打的念頭,後來遇到霍爾多夫後,他從調整盧彥勳的拋球、擊球位置和擊球節奏進行,不過十幾分鐘的指導後,負責在盧彥勳練球時擋球的盧威儒說,「我的球拍差點被震掉!」
為了省錢,盧威儒和盧彥勳兩兄弟吃遍世界各地的「吉野家」;還從接待過山普拉斯、費德勒等「球王」的美國國家網球中心,扛了二十幾公斤的水和食物回旅館,只為省下幾十美元。
年輕的他們還曾被贊助商騙,簽下盧彥勳為他們打球、但對方什麼都不必付的「不平等條約」,讓當時的韓國教練拿不到贊助費,無法繼續教盧彥勳。如此千辛萬苦打進世界百大的盧彥勳,在台灣卻因網球不夠普及,很難得到廠商贊助與國家資助。
歷經種種磨難,也練就出盧彥勳不凡的意志,「以前不管是賽前熱身情況不好,或是球線太硬,反正只要任何一個小細節不順,我就覺得這場球一定打不好,甚至一站上球場,就會想每場比賽都有可能輸。」
盧彥勳發現這樣心態根本不正確,「如果我老想著會輸,那我幹麼還要上陣打這場球?」於是別人都說他絕不可能打進世界前一百名,盧彥勳卻在二○ ○四年五月ATP(職業網協)單打排名突破前一百名,成為台灣第一位取得排名前百名的男子選手。
無教練奧運仍搶十六強
去年的北京奧運,盧彥勳自己出錢,發給教練、防護員一星期各一千五百美元的薪水(還不包括機票、食宿等開銷)參賽,之前到世界各地打球,還曾因為睡爛旅館被跳蚤咬,沒有防護員、醫師照顧,又怕吃藥違反禁藥規定的盧彥勳,搞到差一點罹染蜂窩性組織炎。
北京奧運盧彥勳再次遇上「沒有教練」的窘境,由於網協急就章請來的教練連玉輝,沒辦法進入選手村,看球賽還得買門票,情商同行選手莊佳容的父親幫忙,才能夠在賽前練個十五分鐘,要熱身的時候,他甚至去請求中國選手幫他熱身。
只是沒想到,在這麼慘的狀況下,北京奧運盧彥勳首輪歷經了二小時又五分鐘的苦戰,爆冷擊敗全英排名第一、世界排名第六的選手穆雷,緊接著第二輪又打敗阿根廷選手Agustin Calleri,順利打進男單十六強,為台灣網壇寫下新的一頁。
其實,包括這屆奧運在內,盧彥勳每次到中國參加比賽,都有對岸的「領導」要盧彥勳「為祖國效力」,他們對他說,「如果你全家移來大陸,需要什麼資源,我們全力配合!」盧威儒說,真的是因為「愛台灣」才讓他們不為所動。
愛父親、上帝更愛台灣
溫布頓網球公開賽前,盧彥勳還曾經遭遇病毒感染,好幾天高燒不退,但遇上「天王」費德勒時,他仍然秉持奮戰不懈的精神,「我覺得我一定要贏,這不是不可能的。」盧彥勳接下來要到加拿大挑戰ATP(職業網協)獎金三百萬美元的會外賽;下次觀看球賽時,不妨注意一下,每當盧彥勳贏得關鍵球,總會有個動作:親吻手指後指向天空,就是在感謝上帝,還有父親的在天之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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