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目光焦點從他身上移開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論當他只是個帶著酒窩的童星,頂著柔軟的黑人頭;還是在他成為流行天王之後,穿上縫綴假鑽石、肩章的制服,指揮著歌迷部隊;亦或是手術之後的轉變反映了文化、成年、性別,甚至種族之間的模糊界線……
麥可‧傑克森這一生的旅程從男孩到男人,某種程度又回歸到男孩;原本棕色的皮膚變成白皙,當暴露在陽光下時需要雨傘遮蔽。在這一趟屬於麥可‧傑克森的旅程中,他想些什麼,我們無從得知,但似乎清楚的是,這些決定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並且都是刻意的。
麥可‧傑克森的一生都和表演息息相關。從五歲開始,他便很少有不穿舞台裝的時候。因此,在一個由視覺媒介所主導的世界裏,他非比尋常的音樂天分是由象徵性的服裝語言來相互搭配,並不令世人意外。
很少有表演人士可以單單由他們的衣著來界定,然而,一只金屬亮片白手套卻只讓人想到一個名字——麥可‧傑克森。
手套只是精心策畫的其中一環,並由音樂錄影帶這種強力的新流行文化現象推波助瀾。還有淺頂軟呢帽、軍裝——部分像是低劣的獨裁者,部分像是綠野仙蹤,由洛杉磯戲服設計師丹尼斯‧湯普金斯和麥可‧布希所設計。這些是影劇圈的訣竅:軟底黑色帆船鞋、剪短的褲管、白襪,在在都把觀眾的目光聚焦到舞者的舞步上——傑克森從舞王佛雷‧亞斯坦身上學來的舞步。
在一九八○年代的全盛時期,麥可‧傑克森戲劇性地顛覆了流行音樂偶像的形象,從英國流行男孩樂團學來的溫文,加上舊式好萊塢的光鮮,髮形師無意中觸動了自從詹姆斯‧布朗的捲髮以來,黑人靈魂歌手對於頭髮的執迷。令人好奇的是,最近,麥可‧傑克森那個時期的服裝又回來了,大墊肩、蓋滿亮片的一九八○年代,現在由皮爾‧帕門的設計師克里斯多夫‧德卡林的追隨者所渴望著。
八○年代早期的〈閃開〉一曲出品時,麥可‧傑克森的外表增加了正常以外的元素。他開始蔑視正統,在公開場合也化濃妝,在白宮出席雷根總統的頒獎晚宴時穿著藍色金屬亮片夾克、金色金屬亮片肩章、一只手套、雙色鞋罩、飛行員的太陽眼鏡,彷彿他是羅馬尼亞瑪麗皇后的禁衛軍。而他出門時戴著手術用口罩,像極了黑死病流行時的威尼斯貴族(和現今的許多旅客),為抵抗傳染的策略帶來一絲時髦的意味。
直到〈戰慄〉一曲在全球風靡之後,麥可‧傑克森才開始踏上更激烈的轉變之路。他的捲髮由絲綢般地編髮取代,露出的臉形變得比較柔和,然而,這張面孔最終受手術刀改變的程度之大,有時不禁讓人懷疑,這位歌手所追求的到底是難得理想中的美麗,還是醫學技術的極限。
在這方面,如同他的音樂一般,他預期到愈來愈多文化上對於分類以及束縛的不安(傑克森五人組解散數十年之後,唱片行還把他們的唱片歸類為靈魂音樂)。他到底是黑還是白、老還是年輕、同性戀或異性戀,還是位居其間?由女變男的變性人湯瑪斯‧比提在歐普拉的節目宣布自己即將當父親,或是早在人們開始談論變性之前,麥可‧傑克森就已經是諸多特質融合於一身的具體表現。
誰知道這些對於歌迷有什麼樣的衝擊?這些人不太可能在看過〈比利金〉的音樂錄影帶之後就紛紛起而效尤地改變自己的身體結構。然而,麥可‧傑克森為他們製造出這樣的空間。即使麥可‧傑克森的這些探索有時似乎頗為極端,然而,他並不膽怯地堅持,不論他的形象為何——古怪而不令人反感、美麗而誘人、性感同時又無性、兼具男女特質——所有的決定只屬於他一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