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全球各國泡沫經濟破裂的例子已多,有日本的破裂,有九○年代的瑞典、墨西哥與亞洲金融風暴,當然還有美國、挪威、愛爾蘭、希臘等,最新的則是杜拜也加入了這個隊伍。根據既有資料,從一八七○年迄今,全世界計有一百四十八次泡沫經濟瓦解,經濟衰退幅度超過一○%的災難。目前這個全球衰退波段裡,泡沫破裂連續劇尚未完全結束。
而財經圈或財經學者,他們的論述系統和其他圈子並無不同。當情勢和一種主張相互配合,該主張及它的說辭就變成人人琅琅上口的套語,對別的說法則都充耳不聞。這是「系統性盲點」的起源。近代科學哲學家湯瑪士.孔恩(Thomas Kuhn,1922~1996年)認為,當一種說辭取得主流地位時,它即成了人們眼中的「常態科學」(normal science),大家都相沿成習的不敢和不便質疑;只有等到它的盲點造成重大的缺點或災難,它才會被別的說法取代,這種取代的過程叫做「典範轉移」(Paradigm Shift),而在經濟語言學這個較為新興的領域,則指取得主流地位的經濟學說辭是「取得了正典性」。
金融市場淪為可操作
過去長期以來在金融這個領域,新古典主義「經濟人」的「理性」概念,以及由此而延伸出來的「有效市場論」都占據了主流地位,並合理化了現狀的一切作法,似乎不管人們怎麼做都是對的,假借了「市場」之名,人類所做的蠢事愈搞愈大,卒致演變成今天這種大蕭條之後最嚴重的金融海嘯及全球深度衰退。過去長期以來非主流見解,終於再次受重視。
其實,金融市場的不必然有效,凱恩斯(John Maynard Keynes 1883-1946)在他的《一般理論》後,即已明言「沒有科學證據來證明」,這也是戰後他主導「布里頓森林協議」時,強調對資本自由流動加以管制的原因。只是到了後來,由於美元與黃金脫鉤,再加上一九八九年「華盛頓共識」的出現。於是,全球資本無邊無際的自由流動,以及因此而造成的金融災難即告出現。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史蒂格里茲(Joseph Stiglitz)即明言它所造成的,乃是全球金融的不穩定性及可操弄性大增。
最近,牛津及哈佛教授佛格森(Niall Ferguson)在新著《金錢的上昇:世界金融史》裡即明言,金錢乃是經濟的動力,但金錢上昇所造成的信用氾濫,卻也是經濟的災難。
信用擴張無度肇禍端
舉例而言,二○○六年全球經濟規模四十八兆六千億美元,股市總現值五十兆六千億美元;而全球內外債則達六十七兆九千億美元,至於全球每天的匯市交易則達三兆一千億美元,各種衍生性金融商品則逾四百兆美元。信用的無限擴張,隨便幾千億元都已不再是錢,全球這個老鼠會又怎能持續?
金錢氾濫,又被集中到資產市場,如股市、房市及期市,難怪它都一個個成了泡沫。耶魯大學教授許勒(Robert J. Shiller)花了極多精力重建美國房市的價格模型,顯示出百餘年來美國房市皆溫和上漲,只有過去十年呈現火箭暴衝式的直線上漲,他的研究已證實了房市狂漲的原因不是「市場」,而是「貨幣金融政策」!
佛格森教授的《金錢的上昇:世界金融史》這本著作裡,從大英帝國金融帝國的核心概念說起,明言金融的掌控乃是帝國秩序的基本架構。由這個架構其實也說明了許多金融泡沫的背景:例如,尼克森時代美元與黃金脫鉤,美元首度氾濫,於是瑞典、墨西哥等國的過度借貸所形成的泡沫及泡沫破裂遂告出現。
而美元氾濫,短期資金大量流動,特別是避險基金氾濫,罪過最大,全球避險基金始於一九四○年,最初僅六百一十個,金額三百八十九億美元,至今已增至九千四百六十二個,總值達一兆五千億美元,這些美元流動進出,一九九七年前後的俄羅斯與東亞又怎能不所向披靡呢?
美元氾濫的貶值壓力,及它流動對金融穩定的破壞力,這齣戲還在繼續中,以杜拜為例,其統治集團好大喜功,在國際說客及國際顧問公司的慫恿下,遂致力於要在沙漠裡打造出一個人工綠洲作為中東金融中心。無數的國際熱錢前往助陣,也造成了它的過度借貸,而今籌碼用盡,熱錢撤離,過度借貸的本息壓力日增,這個爛攤子已差不多抽乾杜拜主權基金。
近年來,許多開發中與已開發的小國,都因過度借貸及熱錢充斥,而出現短期的股市及房市畸形繁榮,而後即快速的泡沫破裂,留下一個爛攤子。這種例子,也讓人想到一九三、四○年代中國的「租界經濟」。所謂「租界經濟」是指一個小面積的地方,在某個歷史時刻,會因處境特別,而成為整個大地區的金融集散地,並吹出獨特的畸形繁榮。
二戰期間的上海即是例子,上海在一九三八至一九四○兩年內,游資增加了十倍,房地產交易在兩年內由六百三十萬元增加到五千五百六十四萬元,增幅達九倍,上海的投機、奢華,差不多都以這樣的幅度增加,只是在大形勢下這種繁榮難以持久,因而引爆了泡沫!
返鄉資金利弊宜省思
由今天全球泡沫的方興未艾,再加上當年租界經濟的教訓,台灣在看到杜拜神話瓦解的同時,或許對我們自己也要提高警覺了,今天的台灣,鮭魚返鄉的大陸台商游資充斥,後備隊的陸資、港資及星資等也都蠢蠢欲動,資金潮會炒高股市、房市,但未必會帶來更好的經濟前景。
這也是我對MOU及ECFA從庶民經濟的角度,並不認為它們一定會替台灣百姓帶來正面作用的原因。意思是說,金錢的上昇是好是壞,還得看政府是否有遠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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