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意念,引來了一場聚會。
不見精心的會場布置、沒有熱鬧的音樂襯景,入耳的交談,更不在流行時尚或政經時事;一群七、八十歲的老先生、老太太們,喳喳呼呼地熱和寒喧著,比市集還市集,濃濃的鄉音縈繞全場;常碰頭的,或是多年不見的,這一天,全為著共同的家鄉:雲南,一塊兒思念。
1949,對於許許多多的中國人來說,是條勒頸的繩,很多的親情從此吊斷,從此隔著脈脈汪洋,淚眼對望。歸期遙遙的歲月裡,來到台灣的異鄉客東南西北地落了腳,有人娶妻生子,姑且認命地當起了台灣尪婿,有人則是貞守著回去的承諾,孑然一身地等候返鄉的號角響。近四十年的漂萍日子裡,耳熟的鄉音是最大的慰藉,那是母親的音調,是從小到大的耳畔嗡嗡,是走在異域裡,可以依憑的座標;他們深信,只要循著鄉音,終究可以找到回家的路;於是,「溫嶺同鄉會」、「濟南同鄉會」、「五華同鄉會」、「寧波同鄉會」……的標幟在大街小巷紛紛樹立,殷殷招喚著相同的聲韻進來取暖話家常。
石炳銘(這個名字或許陌生,但講到連續劇「星星知我心」的石安妮,便無人不知了。他是石安妮的爸爸),也是歷史悲劇中的一角,出身雲南拉祜族土司世家,在當年國共戰爭中,變成了泰緬孤軍;之後,輾轉來到台灣;卸下軍人的身分,進到中華民國救助總會,從事長達十數年的邊境救援工作。直到2004年,石炳銘終於隨著返鄉的人潮,踏上夢裡反覆出現,再熟悉不過的一階一石,尋回昔日舊宅,親吻那屋瓦已不復見的老土地。
年逾八旬的他心願了了,回過頭來把半個多世紀的流轉與見聞訴諸文字、付梓面世,並在這一天,與在台的鄉親老友們一塊兒分享、追憶。時過境遷,翻飛的往事,其實都成了一則則的傳說,會場上最令人眷戀的,依舊是再熟悉不過的鄉音,數十載流浪裡的溫馨。
忘年好友,也有雲南血統的藝人凌峰,從北京趕來,叫嚷著:「我常跟他講:『老大哥,你還年輕,該把這些經歷好好地寫出來。』我當是純脆為他加油打氣,沒想到,他還真的當自己還年輕,唷~兩、三年,真的給它寫了出來。」
「我小時候一直想要到外地讀書,盼到了十七歲,成了親後,我的媽媽才答應讓我到外地去。結果,這一走,新婚的太太難產死了,媽媽也沒機會再見到。」石炳銘平淡的語調裡,聽不出太大的傷痛或悔歎,卻明白映照出許多台灣異鄉客的心聲與悲戚;當年離鄉的心切與日後返鄉的心焦,在歷史的軌道上交錯成「造化弄人」的尖酸。
「滇南的夕陽,依舊暖洋洋的映照著石家子弟當年走出瀾滄的茶馬古道。雖然斜陽古道、茶馬人家,都已悄悄地走進歷史;但是留傳下來的趕馬調,如同小河淌水一般,依然代代在傳唱。」凌峰啞著嗓子輕喟。
【完整內容請見《張老師月刊》2010年4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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