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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達性藝術治療是藉由音樂、舞蹈、繪畫、戲劇等管道，讓人們透過口語、非口語的表達及藝術創作經驗，去探索個人的問題及潛能，協助人們達到身心靈平衡的心理治療方式。
那麼，什麼又是視覺藝術治療呢？先來做個簡單的實驗：從蠟筆盒中挑選三種顏色，想想，哪種幾何形狀、顏色，最能代表現在的你、過去的你，及未來的你，接著把它畫在紙張上……（片刻後，紙上出現三種色塊）。你是否覺得很奇妙，短短幾分鐘就完成這張畫，彷彿敘述完一生？！
通常藉由語言，我們很難那麼快地描述自己，而且你是否注意到無論在構思圖形，或是討論繪畫的歷程……，你的思考、情緒會連結到過去、現在，甚至聯想到未來的各種可能，大腦及情緒產生一種微妙的互動。所以，藝術治療即是透過藝術的媒材，幫助自己達到覺知的狀態。
藉圖像開啟潛意識的大門
藝術治療有許多特性，我舉個一對十歲的雙胞胎個案來說明。哥哥小青，弟弟小綠，因長期受虐，造成兩人身心嚴重受挫，皆被診斷得了憂鬱症：小青處於自我封閉的憂鬱狀態，而小綠的口語表達雖然正常，卻很難管教；兩人無法有效地以語言與醫生溝通，而被轉介來做藝術治療。
剛踏進治療室的小青，馬上翻箱倒櫃在玩鬧，無視我的存在。為了建立好彼此的信賴關係，我輕敲琴鍵，透過節奏，模仿他的一舉一動，藉此吸引小青的注意……。直到建立好友善的關係，下次碰面才開始在畫紙上玩起「警察抓小偷」的遊戲（即在塗鴉中找出相似的造型圈出來）。
「藝術治療是讓孩子投入創作，透過圖像的直覺式思考，降低孩子的防衛心，讓潛藏的議題自然浮現。」在繪畫過程中我發現，孩子很容易找出象徵「滋養」的物件，如甜甜圈、糖果……，似乎顯現著孩子對愛的需求，只是每次小青找出來物件後，又會用力地把它塗掉，好像在極力否認類似的需求……。
我仔細觀察孩子塗鴉的動作、運筆方式、專注程度，藉此評估孩子的心理狀況。舉個例子，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已經可以畫出一個完整的房子，但是小青的房子卻是一個封閉沒有窗戶的房子，不像尋常孩子會自然地畫出幾扇明亮的窗戶；似乎過去受虐、受傷的影像，不時地在他的腦海穿梭……。
無聲交流中，慢慢貼近彼此的心靈
數次治療之後，我可以感覺到小青的情緒平緩許多。因為孩子的家庭因素，我們突然被告知要臨時終止治療。從心理治療的角度來說，即便無法完成某階段的療程，最後的告別儀式與總結，對孩子的心靈仍有很大的影響。屢次與家長協商後，終於取得共識，我還記得當孩子得知這次是最後一次時，更是憤怒地歇斯底里踢牆壁……。
這次，我們玩的是諜對諜的遊戲——彼此不說話，透過畫畫猜測對方的想法。先猜拳決定順序，再輪流拿起蠟筆作畫。
我在畫紙中央先畫一顆紅色的愛心，小青隨即拿咖啡色的蠟筆用力地塗鴉覆蓋，於是我只得從隙縫處，畫出一株從愛心延伸而出的綠色植物，送一片綠意、藍天給小青……。但是不管我畫什麼，小青都立刻塗鴉覆蓋，即便如此，我還是注意到，小青有意無意地會讓綠意有一點點施展空間，隨後他用黑色的蠟筆畫上愛心及星星等各種可辨識的圖形，直到畫面全部塗滿。
時間接近尾聲，我告訴小青，由他做最後的結束。只見他慌忙地從材料箱，翻找出一枚硬幣，拿起硬幣拚命地刮……，一顆紅心與一串綠葉，從黑暗中綻放出來……。
看見小青的轉變我很高興，我們可以將小青的行為詮釋成由先前的情感混亂狀態，轉化成可意識的心理狀態，他不再否認、壓抑內在的渴望，而是以「復原」（undoing）的方式，刮出渴望的愛心、生氣的植物……，那樣自發性的指標，象徵著孩子意識到紅色愛心長出的植物對他的意義，藉此宣告自己未來的成長。
透過創作，幫助當事人釋放不安的情緒，藉此統整情感與意念，我想這就是藝術治療最關鍵的力量。
反覆塗鴉，引出創傷的源頭
藝術治療還有一個重要的特質，它提供當事人一個盡情宣洩情緒的空間。在這個神聖空間裡，無論是悲傷、憤怒、嫉妒、不安等各種不被認同的情緒，皆在此時此地被包容著；而且是以一種不傷人的方式在宣洩。
小綠，這個小青的弟弟，為自己取個「藝」名：「不知」，因為每次與小綠打招呼，他總是神情挑釁地一問三不知，看似漫不經心。但是第二次治療時，我幾乎懂得武裝背後的心理。
在「描身畫」活動，小綠先是拿起自己最愛的綠色彩色筆，舒服地平躺在大紙上，讓我幫他描繪身體的輪廓。接著我讓小綠自由地塗抹自畫像，只見他開心地用力挖取廣告原料，在自畫像上任性揮灑，用鮮綠色塗抹Ｔ恤、正藍色塗褲子……，隨後用橘色畫臉及雙手。
在塗抹臉部時，由於顏料未乾，以致於衣領的交界處，橘色開始滲透了綠色。小綠瞬間僵直了，全神關注地看著這個現象。突然間，他發出呻吟聲喃喃自語：「流血了，掉進水溝裡了……」接著，歇斯底里地拿筆挖著大量橘色顏料，用力地往畫中的身體塗抹……。
這次的塗鴉活動觸動了小綠早年受創的傷疤，潛在的恐懼透過繪畫具體竄出來。我隨即提供口語的支持，告訴小綠事情過去了，別怕……，並在會後告知家長，孩子日後可能的反應，以及比較恰當的回應方式。
這次讓我明瞭受虐對小綠的心靈影響，而過去受傷、受苦的影像好像錄影帶般，一碰觸play鍵，便可能隨時在他的腦海中轉動，於是看似漫不經心的小綠，只得以「酷哥」的形象武裝受傷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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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學理上來看，強烈的創傷經驗，通常以影像、氣味等整體氛圍等非語言的感覺形式，儲存在大腦的邊緣系統裡，以致人類的大腦知道的自然比人心所能意識到得多，所以我們經常有類似的經驗，可以清楚地表達某種情緒，卻無法明白地闡釋導致情緒的原因。
各種類型的藝術創造，皆是一種全身投入的活動，涉及多種感官與知能的運作，也因此更容易啟動儲存在右腦的創傷記憶。這也是為何透過繪畫及其他的藝術形式，會比以語言為主的諮商方式，更容易喚起感覺記憶；好處是可以提供一個創造意義及重塑故事意象的機會，但相對地，失去言語的屏障，創痛的揭露卻更直接。因此，使用表達性藝術治療，不可不慎！
※延伸閱讀：
‧羅伯特．藍迪揭開戲劇治療的寶盒
【完整內容請見《張老師月刊》2010年5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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